第八章

楚虞被人肉墙挡住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神出鬼没的牧野纯面对同样状况，她比楚虞更惨，挤在腐烂残肢堆里，持刀左右防御，“别杀了，你杀他一次就多出一倍！”

“你以为我想杀他！”沐木陷在人堆里，连轻微移动都做不到，只能麻木用弩/箭作刀，争取呼吸的权利。

二百五十六个。

五百一十二个。

牧野纯如同溺水，埋在人类肢体海洋里，全身动弹不能，唯一的念头:主人什么时候来？

完全不指望几个队友，A级的变异人只有她的主人才能应付。

楚虞此时没闲着，他攀爬在残肢山上，眼睛快速扫过一张张面孔，找寻属于易靖姿的脸。

但人脸太多了，破碎扭曲混战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牧野纯和沐木只剩下脑袋伸在外面，竭力摆动抵抗怪物吞噬。

楚虞取出背包里剩的半瓶水，拔出一截陌刀当做镜子，慢条斯理擦掉脸上灰尘，向后捋起凌乱黑发，露出整张脸。

做完这个，他脱下沾染血污外套，只着一件修身灰衬衫，高长瘦削的身条显得神清骨秀。

苦苦挣扎的牧野纯和沐木当即快要被他气的吐出一大口血，时间如此紧迫，楚虞居然还有时间整理形象。

“你他妈在干什么！”沐木怒气冲冲大喝。

楚虞如若无闻，肉浪潮水奔腾，降服牧野纯和沐木之后，朝新目标袭来。

黑暗里的手臂如同千万条白蛇，楚虞做出一个匪夷所思行为，他一动不动，定定俯视刀背上投影，像是要从自己脸上找出什么东西。

铺天盖地的肉墙朝楚虞压下，他突然抬起脸，脸上不再是惯有的清定冷冽，而是一种温和敦厚的真诚神态。

他找到了。

“易，我会把带严教授来这里送给你。”

密密麻麻手臂朝楚虞压下，最后一个字吐出瞬间，齐整停顿在楚虞脸前，纹丝不动，像摁下定个键。

很早楚虞就明白长相具有优势，他不同男性普遍向往的英武，更偏端雅周正，这种长相很容易博得他人好感。

楚虞刚才在剥夺自己身上侵略性，刻意展现弱势。

眼前这个怪物正是易。

不论是在回溯眼镜中看到的易，还是在病历日志里，全都没有看到她出现形体变化。

路镇年的曾经记录变化过程，心理变化的同时形体异变，但易是个例外。

楚虞猜测她的变异等级高于其他人，拥有一项变异人没有的异能，比如——吃下多少辐射尸体，就把这些肢体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眼前成千上百个人没有易的脸，但他们全都是易。

楚虞看向那双红色瞳孔，不卑不亢，“我遇到了路镇年，他是你的朋友吧？”

“你还记得这个么？”楚虞掏出卡通手摇铃，轻松悦耳的铃声响起，“他送给你的。”

巨大瞳孔落在婴儿摇铃上，阴森可怖眼里居然多出几分伤感。

楚虞将摇铃放在最近手掌上，难得语气温柔，“我看了路镇年的日记，他和你一样是无辜的。”

惨白腐败手掌慢慢握住摇铃，一双双受接力托举，缓缓停在巨大瞳孔前，静静凝视手摇铃。

“死!死!死!”

无穷无尽人声同时响起，音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楚虞耳鸣阵阵，稳住心神，“易，路镇年想告诉你最后一句话——世界丑陋，但并不黑暗。”

血红瞳孔缓慢闪烁，楚虞看向身前一只儿童的手，那只手指甲脱落，露出肉/体红色纤维，滴答滴答流着脓液。

楚虞安抚一般轻轻握住，平神静气注视可怖双眼，“易，你可以杀了我们，但你甘心放过严教授吗？”

血红色的双眼深深凝视他，愤恨、怨憎、不甘种种情绪交杂。

楚虞抚摸手背，像在安抚最好的朋友，“你受了那么多苦，而严教授衣食无忧，受人敬仰，这不公平。”

“该死的是严教授，不止是你，他该为这里所有死去的人负责。”楚虞语气温柔又坚定。

话音刚落，手心里手臂猛然窜起来，恶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空高高举起来，楚虞呼吸停滞，摁在刀柄上的手指握紧，松开，瞬间决定放弃任何抵抗，恬定的眼神静静注视它。

毫无保留地纯真信任。

脖颈上的桎梏一瞬之后缓缓松开，红色瞳仁流出一滴血色的眼泪。

楚虞缓缓落到地面，死气沉沉的手抬起来，重重握住他的手，像是达成一笔交易。

【支线任务“穷奇生物科技的秘密”已完成】

【隐藏任务未触发，一项天赋异能无法激活】

【奖励即将结算】

肉/体组成的人海逐渐退潮，露出两个奄奄一息的人，刚才的话沐木和牧野纯全听见了，一个比一个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任务就这么完成了？

沐木看楚虞的眼神像看到妖怪。

牧野纯抱着箱子，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和沐木拉开距离，“你们认识？”

A级变异人强大到令人发指，即便是她的主人，也需要费一番功夫，但一个初级觉醒者，居然随几句话就让A级变异人知难而退。

牧野纯一脑袋的问号。

楚虞脸上温柔神态瞬间消失，敷衍地回答：“说来话长，以后你就知道了。”

沐木缓了几口气，飞身朝牧野纯的箱子扑去，牧野纯再地上打个滚躲闪，犹豫一下，朝着楚虞跑过来。

“你们离我远点。”

楚虞等他们打完一轮，再来和沐木戏耍一番。

牧野纯状态不佳，铁了心要抱大腿，招招式式将沐木往楚虞身边引，小孩抢玩具一样围着楚虞绕圈圈。

两个B级的觉醒者，小心谨慎，谁也不敢打到楚虞这个D级觉醒者。

牧野纯敬畏楚虞刚才的神操作，面对这种毛骨悚然的怪物还能深情款款，绝对不是一般人。

沐木单纯被楚虞打怕了。

楚虞抱着手臂，没有插手的意思。

沐木技高一筹，拼着最后力气踹倒牧野纯，正当他要扑倒抢夺箱子，从背后伸出一双手，用力勾住他的脖颈。

乔伊身披斗篷，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楚虞。”乔伊嘴角含笑，帽檐下的双眼如星子闪亮，“你的表演真精彩，我从来没见过潜力那么高的觉醒者。”

楚虞抱着手臂，瞧着沐木被勒到涨青的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乔伊向屋顶上瞥一眼，“我一直在这里，答应过你两件事，现在实现。”

“第一件，沐木，为你不礼貌言论道歉。”乔伊手臂略松开。

“放开我！”沐木剧烈挣扎着，今天已经用了三次异能，无法再次使用。

乔伊无奈叹口气，“看来我不能说服他。”

“第二件，我来除理这个麻烦。”

乔伊修长指间闪出一张金属塔罗牌，行云流水般捅进沐木脖颈大动脉里！

离得最近楚虞只觉脸上，脖子上发热，喷溅的血浇了一身。

原来乔伊说得处理麻烦，是这样的方式处理。

砰——

沐木重重倒下去，年幼脸上不可置信，呆呆盯着乔伊那张温和俊秀的脸。

乔伊嘴角含着笑，“楚虞，我要走了，还没告诉你我的——”

“魔术师。”

楚虞从一瞬惊心动魄里回过神，吐出三个字。

乔伊笑容更盛，眼底柔情脉脉，“果然，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了。”

半个小时前楚虞刚刚猜到。

一开始电梯里，乔伊提前预知到走廊上的变异人，危险预知，第一项异能。

“预知未来”魔术。

漫天塔罗牌飞雨消灭变异人，第二项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