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色中走出来的沈楠依旧是那身休闲装，一头利索刚到耳后的短发显得有几分乖巧，可此时在祁凤钰眼中，是怎么都看不顺眼。

便连带着面色上都有几分厌恶，若其他人见了，此时万万不会往上去凑。

“沈楠？我们没什么好谈的。”祁凤钰淡淡语调不带任何感情，丝毫没有将沈楠放在眼里。

她从沈楠身边饶过，要去开车门。

沈楠听到却是笑了。

带着种微妙的情绪解释，“本来早上发布会结束后我就想去找你，可当时你也知道，老师那边催的急，怪我自作主张，怎么都要逼我今天回去。”

“哦！？”祁凤钰脚步停下，回身讥讽道，“那可不是你活该，自作主张做些多余的事。沈楠，你是真以为今天没有你，这场发布会就办不下去吗。”

“不，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祁总的能力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由我来做，会顺利一些。”

祁凤钰侧身看着沈楠，视线愈发冰冷，“沈楠，让开，我要走了。”

“这可不行，我们说好要谈谈的。”

“呵，说好了？你和谁说好了，从头至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吧。”

沈楠抬眼瞧着祁凤钰，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生气的理由，这会听她这么说，也想明白。

“抱歉，是我的错。下午替老师去东郊开了个会，好说歹说才没让我今天回去，回来晚了，对不起。”沈楠解释道，目光真挚，眼神诚恳，隐隐带着点亲昵。

然而，这个神态却彻底激怒祁凤钰。

这般熟稔的口吻，就好像她们当年什么也没发生，好像那场造成她们恩断义绝的争吵不存在般。

她们之间存在的不仅仅是隔阂，更是八年未见的光阴，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八年实在可以改变太多事情。

所以，当再看到对方这样的神情，祁凤钰只觉受到侮辱。

沈楠，你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假装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我做不到。

即便知道，你有你所谓的苦衷，但这苦衷对我来说，更是一种否定。

毕竟我以为，八年前的我，是有资格参与进你的生活。

可结果来看，我似乎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普通朋友，从头至尾没有获得你半分信任的普通人。

因此，无论如何，我做不到向当年对我恶语相向，对我否定一切过去的你说原谅。

我无法原谅你。

却，也是无法原谅过去懦弱的自己。

胆怯懦弱的我选择逃避。

这让八年后才知道你有苦衷的我，像个笑话。

要问祁凤钰八年后有没有后悔去查当年的事，她也说不清楚。

八年前所有事情的转折点，全在那个高考结束的暑假。

那本该是最开心最放松的一段日子，可在祁凤钰的生日会上，有人爆出一段录音。

音频主角是沈楠和她母亲白梅。

内容大致是，沈楠三年来接近祁凤钰都是为谋求祁家的庇护，其实她本人，非常讨厌祁凤钰。

当时沈楠身为祁凤钰的朋友，她低微的身世，使得周围嫉妒她的人从不在少数，因此这浅显的挑拨离间祁凤钰压根没信。

可迎接她的是沈楠的默认，也说出那句。

“祁凤钰，我真是讨厌你，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不过是仗着家里人庇佑，没有祁家，你什么都不是。”

“我讨厌你，从一开始就是，和你当朋友不过是为了在承德中学好过一点。”

“现在不用再装了，我就要上大学，我就要离开这里，想到这辈子不用再见你，我真的很期望未来。”

这成为两人认识三年来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那之后，祁凤钰出国，沈楠与白梅决裂，被从魏家赶出来，从此销声匿迹。

然而，八年后，当祁凤钰知道，沈楠这么说只是为从魏家脱离，只是为不履行沈城的遗言时，很难形容祁凤钰心头陡然生出的情绪。

毕竟那里糅杂太多令人难以透露的私情。

祁凤钰抬眼，今天她穿了双小高跟，可还是比沈楠要低三两公分。

当看到对方额间碎发有些遮住眼睛，第一反应却是伸手为对方拂去。

如此这些令她自己都厌恶的情绪，更扰得她无比烦躁。

“沈楠，你究竟想说什么。”祁凤钰挑起头来。

见祁凤钰终于不急着走，沈楠松了口气，直接进入主题，“我知道，你去查了当年的事，所以，我才会找上来。”

祁凤钰冷笑一声，那双丹凤眼中饱含怨恨，对这个人，也对过往那些本该烟消云散的事情。

“是，我是查了当年的事。我知道你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沈城留下的遗言，你开始留在魏家是为他治病，可他却让你继续呆在魏家，为他所爱的女人去奉献一生。”

祁凤钰语气缓了缓，“你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你想离开魏家，离开你的母亲，所以你说出那些话，造成我们的决裂。这般即便白梅再怎么想利用你，也不敢触我祁家的霉头。”

“你说的没错。”沈楠直接承认，毕竟，这都是事实。

见沈楠点头，祁凤钰只觉荒谬，甚至觉得此时和沈楠争辩的自己就像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