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城北区派出所,坐落于北区商业街后街,是一栋三层楼的老房子。
此刻夜空漆黑如墨,暴雨如注,莫卿山从警察局门口到对面马路的距离,浑身便被大雨浇了个透彻。
雨点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身上,他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般,路灯下的双眼空洞无神。
他刚走到车边,车门忽地打开,雨幕中带起一阵水帘,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下车。
同时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司机撑着一把大黑伞跑过来,遮在男人头顶。
男人上前一步,伸手捏住莫卿山的衣服领口,将人扯过来了些,狠狠给了他一拳。
男人下手很重,莫卿山那张俊脸瞬间青紫一片,他舌尖卷了下嘴角的血迹,小声喊了声“叔叔”。
“混账东西!”莫叔叔抬腿又踢了他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出去。
男人心口剧烈起伏,手指着地上的人,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莫卿山,你从S国偷跑回来,就是为了把一个陌生人打成残废?!”
莫卿山爬在地上没忙着起来,低垂着脑袋,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滴落。
敢欺负他的然然,他没搞死他已经很仁慈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朝同医院的医生天天没事干,专门来给你擦屁.股!”莫叔叔气得几步上前,一脚一脚狠狠踢在莫卿山身上。
莫卿山躺在地上,咬牙忍着疼,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来。
一旁的司机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他在莫家当司机已有十来年,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大概明白少爷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情。
于是好心劝道:“老爷,别踢了,再踢下去少爷骨头都要断了。”
莫叔叔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里翻滚的怒火,终是停了脚。
莫卿山爬在地上任由瓢泼大雨将他全身冲刷了个通透,身上的疼跟心里的疼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他的然然真的一点都不爱他了,他都被关进去了,然然却跟警察说不认识他,便绝情地挂断电话。
警察打电话时,他也在场,他只觉得呼吸不畅,心脏像被人用利器捅了一个血窟窿般,拔凉拔凉的,好疼好疼。
“要不是林程然给我打电话,你准备今晚在里面呆一晚上吗?”
莫叔叔又踢了他一脚,手指着他,“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配做我们莫家的男人吗?”
听他这么一说,莫卿山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忽地昂头,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沙哑而急切,“叔叔,你刚刚说什么?”
莫叔叔蹙了下眉,重复了遍最后一句话。
莫卿山赶忙爬起来,走近他,问他前面一句话说了什么。
莫叔叔眉心蹙得更紧了些,不答反问:“你和林程然的室友有仇?”
莫卿山点头,他等得着急,干脆直接问出口:“叔叔,刚刚你说是林程然给你打电话?”
莫叔叔点头,“我不管你和那孩子有什么仇怨,我希望这件事情点到为止,那孩子的医疗我们同朝医院会负责到底。”
想到那孩子医好了估计以后也是个残废,莫叔叔忍不住一声叹息。
还好他给出的赔偿款让对方家长还挺满意,对方签下私了协议,拿了钱,说不再追究此事,不然莫卿山怕是要在牢里待上好几年。
“你下学期学费没了,自己赚去。”他一向有赏有罚,一个人做错事情,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深深地看了莫卿山一眼,矮身上了车,“砰”一声关上车门。
莫卿山抿了抿唇,无所谓地挑了下眉,拉开车门上车。
见他面上却一点不在意的样子,莫叔叔叹了口气摇摇头,让司机开车。
莫卿山的确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他家然然而已。
他今晚的心情就跟做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原来他家然然并没有不管他,至少他还给叔叔打了电话。
看来然然还是担心他的,知道让叔叔来保释他出去。
莫卿山这边跌落到谷底的一颗心,死灰复燃般又活了过来。
那边林程然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莫叔叔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全过程。
莫卿山找人将学长保释出来,把人直接打成了残废。
虽然莫叔叔后面摆平了事情,但是莫卿山搞出这事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本想借着证据把学长直接送进监狱,这下倒好,人都躺医院半身不遂了,要他再怎么向警察提供证据。
他要是把证据提供给警方,一调查下来,岂不是暴露了莫卿山将人打残的事实。
之前莫叔叔求他了,让他不要告发莫卿山,说他打人的事情已经和对方私了。
记得十岁那年,他有次和莫卿山一起去野游,结果差点淹死,最后是莫叔叔赶来救了他们。
莫叔叔今晚就用那件事情来求他,求他务必要帮忙保密莫卿山打人这件事。
救命的恩情啊,他不得不还。
他怀疑莫叔叔是不是早就知道,学长是莫卿山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静静地躺在枕头上,林程然磕着眼,听着阳台玻璃门外哗哗的雨声,陷入一片自我纠结中。
果然是上辈子的莫卿山,跟他以前的处事方式如出一辙,他想干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他以为把人弄残废了,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吗?
他以为他会感谢他?
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