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下来,白日里暖阳的温度渐渐消散,空气中是清冷的气息在不安地搅动着。细碎的脚步声从轿子外传来,或匆忙或缓慢。薄如纱的雾如同白色的幕布将这大地笼罩起来,粉饰着京城里繁华盛世。
奚芷凝轻轻掀开轿帘的一角,凝望不断后退雕龙画栋的一排排整齐房屋和参天大树,漆黑如墨的目光是一种无可言明的忧伤。指尖轻扶着额头,她紧蹙眉头,头疾总是突然起来的发作,让她措手不及。
每当她瞧见西京里的这些样子相似的亭台楼阁,她的回忆仿佛被时间撕裂,只剩下模糊的一片。捏紧拳头,压制住心底泛起的不安和惶恐,她的指甲陷入掌心。
无可抑制的头疼,再度袭来,毫无预警地,像是要将她碾压成碎片,又像是要将她所有的神智击溃。嘴角被她咬出了一丝血痕,然她却睁大着眼睛,不让自己痛晕过去。
牵动嘴角,奚芷凝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脸色苍白地忍着剧烈地头疼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子,倒出一丝细细的白色粉末放入口中。这是她从草药中提炼出了可以维持神智清醒的药物。
从发现她有莫名头疼的病症后,她就开始研习医术。她并未将头疼之事告诉任何人,而是自己治疗。
幸运的事情是在被关押的地方,虽然日子艰苦难捱,可是各类书籍却是丰富,医书也有很多,甚至还有些难得的孤本。加之,她们因为时常受伤,各种药物的供应到也充足,她凭借拿药的机会往往多要一两种掺杂其中也未被人发现。
或许是老天可怜她,她的医术学得很快。靠着摸索,多次试验融合一些药物,她渐渐有了一些心得,也可以勉强控制自己在头疾发作的时候不晕倒被人发现。
有疾病的人,是会被淘汰,被杀。她,要活着。
或是药物入口,她感觉头疼渐渐消退了不少。熬过最难受的时候,就会好转,这是她无数次发病后得出的经验。
想到这里,她又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这是一个半圆形状的玉佩,她握着的半边上面雕刻着一片药田,她之所以认为这是药田,是因为她认得玉佩上的草药,是一种很不常见却恰巧她在医术上见到过的草药:忘忧草。
医书记载:忘忧草,性寒,生与极寒之地。其叶呈灰绿,十年开花一次。忘忧草的根茎有剧毒,触之活不过十二时辰。然,若是中此毒,食其花,则可解毒。
奚芷凝对这个忘忧草如此熟悉,是因为在翻阅医书的时候,见书中描述花可解根茎之毒,让她对它产生了好奇。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或许就是如此。既然是这样,她想她的头疾,或许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
她翻阅的书籍虽然丰富,却有很多不全。书中对忘忧草的介绍仅仅限于文字,没有图可做参考,她听闻过名字,可无法将真正的实物和书中的描述对上号。
说来也是巧,她研习医术的事情,让蒙面教导她的女子一次偶然瞧见。她略带好奇的看了她半晌,最后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来了一叠医书,而这叠医书中,她瞧见了忘忧草的根茎和花叶图。
只是当她第一次瞧见忘忧草的时候,她还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次。因为,这个忘忧草竟然和她玉佩上的图案中她一直以为是杂草图案一模一样。
玉佩一直是挂在她手腕处,她当初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玉佩就被她紧握在手心里。被关在那里的人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搜刮干净了,她这个玉佩之所以还留在,她想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玉佩看上去灰白不通透,又只有一半,她拽在手心看着不起眼,所以没有引起人注意,就留在了她身上。
她对这个玉佩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一直以为这个玉佩就是一般的断玉,即使和她有关系,也应该只是一种纪念。很多父母都会在儿女出生的时候给子女祈福,给她们准备一块上好的玉佩。她的这个玉佩只有一半而且又不起眼,她想她的出生或许只是小户人家,不然怎么会连一块完整的玉佩都没有?
而且,还有一种说法,是如果父母不想孩子出生,也会给她一块玉佩,不过却不是完整的一块,是只有一半。意思是说你的出生不被期待,若想活下来就要自己去想办法补足缺失的一半玉佩,只有得到另外的一半才能得到家族的认可。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奚芷凝都没有想过要去寻求答案。既然蒙面女子说在那个院子里的都是奚德山的私生女,那她有半截玉佩也不奇怪,想来是她的母亲认为她若是得不到承认,她就不配成为奚府的小姐吧。
能将自己的女儿交出去送入那个人不见人的地方,又给半截玉佩,奚芷凝对她的母亲或所谓的父亲都没有任何好感。她之所以没有丢掉这半截玉佩,是因为她上面的忘忧草。
忘忧草,对她而言,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疼痛终于过去,奚芷凝轻轻擦拭额上和嘴角的汗水,不经意间将嘴角的血迹不小心抹到了玉佩上,原本灰白色的玉佩竟然变得通透起来,她心中一惊,忙拿起玉佩来仔细观看。
这一看,竟然让她看出了特别之处。玉佩被血痕侵透后,竟然在暗处的阴影下发出一阵荧光。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忙又抹了一丝血迹将整个半截玉佩涂抹上,果然在血迹落上玉佩后,玉佩的光芒更盛,玉佩被涂抹到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图案。
将玉佩放到更阴暗的地方,她在荧光中瞧见了玉佩的下方出现的一个字:瑶。而在玉佩的上半部分,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山水图,药圃正中心的那株最大的忘忧草此刻正发出特别的光芒,指向山水图的一个小点。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