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神灵逐渐陨落,或者销声匿迹了。
——但现在人间的确一片祥和,不见邪祟侵蚀前的混乱。
敬池正低着头看手机,施莼抬起眼看了眼后视镜,稍稍侧头,眼睛盯着前方:“大人?”
“啊,没事,”敬池收起手机说,“我新订单来了。”
施莼:“?”
“赚钱,我快吃不起饭了。”敬池掸了掸身前的二维码,极其不要脸地说,“阴律司硬要给我打钱我也不介意。”
施莼:“……”
——素来清高的大人也变得这么世俗了吗?
施莼一边纳闷儿,一边抬手连蓝牙。车内自带的音响打开后,张小涟疯疯癫癫的话从里面传来,胡泱怀里的魂瓶轻轻颤抖起来。
等放完之后车内一片寂静,胡泱忍不住问:“这个‘他’是谁?”
他们之前去找张小涟的时候,完全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张小涟误打误撞让楚慧失去性命,她以为她自己的命是楚慧用命换来的,其实今天才是她的死期。”敬池收起了语气中的懒散,眉心猝然压紧,“其实那个人的目的一直都是楚慧。”
否则,刚从阴牌里钻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放过张小涟。
“也就是说,原本张小涟死不死跟他无关,”胡泱恍然大悟说,“但张小涟见到了这个人,为了避免她给我们通风报信,所以她必须死。如果我们没及时赶过来……”
“连魂都不能幸存。”敬池说,眸中毫无温度:“我们快了一步。”
胡泱很快就想明白了:“所以楚慧的魂魄……?”
敬池踟躇了瞬,才极缓地颔了颔首。
楚慧的魂魄很有可能在他手里。
那晚陵衡罗也在场,必然知道一些。但陵颂之在他体内,势必不会让他见到陵衡罗。平白无故被牵着鼻子走,绕了一大圈之后,敬池开始头疼起来。
“你们地府最近对下属管教不太严啊。”敬池缓了缓,后脑勺贴着座位靠枕说,微弯的眸子中冷色盎然,“连生死簿都被人看了去。”
施莼听出了话外之意,看向后视镜中被反照出来的敬池,捏紧方向盘,压低嗓音说:“大人是说地府出了叛徒?”
除了偷看了生死簿,不然……毕竟如今能准确算出活人的死亡时间的人已经不多了。
谁知敬池听完后,竟然摊手耸肩,矢口否认撇清关系:“我可没说。”
施莼:“……”
“把我们放路边,”敬池说,“这件事你们阴律司不用管。我知道你们要保护这些无神主义者的三观,公安局注定抓不到凶手你们随便伪造一个给他们一个交代,剩下的事交给我。”
“也可以。”施莼巴不得这瘟神赶紧走,却假惺惺地说:“大人,不然我送你们回去吧?”
这话一听就是客套之词,胡泱刚要顺口婉拒,就听敬池这混账闭眼靠着椅背,微微笑着说:“既然你这么热情,那也不是不行。江城大学附属家属楼A栋,走吧。”
“……”
施莼心里骂了句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跟这种无耻的人客气。
低调的商务车停在了江城大学家属楼,停了会儿就掉头冲了出去,生怕又被后面的人叫住。
敬池盯着车屁股看了会儿,眼神中的纠缠与紧迫几乎凝为实质,半晌才转头看向况鹤和胡泱说:“——下单的人在益州,我们今晚过去。”
况鹤脑子里千回万转,支支吾吾了几声,才扭扭捏捏地说:“我就不去了吧……”
胡泱奇怪地看着况鹤:“不然呢?带你去干什么?”
“他要去。”敬池接话说,转身进了楼道,“和我们一起。”
胡泱:“???”
况鹤忙天慌地跟着敬池,瞥了眼手机刚收到的消息,突然左脚拌右脚,吧唧一下面朝下砸楼梯上,哐当一声,好险才抓住了扶手,稳住了。
他看到了来信的联系人。
是他爸。
他爸说:[跟他们去。]
后面的动静着实有些大了,敬池眼皮一跳,站在楼梯的拐弯处看向况鹤,只看到头顶的两个旋儿。
胡泱弯着脖子看着况鹤,纳闷说:“这小子干什么呢?”
这边的住区都是以前留下来的老建筑,连扶手都布满了锈迹,平时他们碰都不愿意碰一下。现在况鹤不顾两手铁锈,正捧着白色的、干净得都能当镜子使用的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
大概是从小就缺乏母爱,平时磕着碰着都得找敬池,此刻一反常态,让胡泱觉得有些奇怪,说完又喊了声:“况鹤?”
况鹤被吓得一哆嗦,手一抖,抬起头时,眼尾藏着星星点点的喜悦和慌张纠结,下意识将手机屏幕倒扣向掌心:“啊?怎么了?”
敬池看了他半晌,才问:“你怎么了?”
况鹤的脸更纠结地皱成一团,魂不守舍地看了眼敬池,抠着指甲说:“没事,哈哈,哈哈哈哈。”
况鹤长相随况且愈,鹰目高鼻,是副很能唬人的面相。……这种形象也仅仅只存在他开口说话之前。
见他不愿意说,敬池也并不打算问,只是视线落在他手背上,别有意味地停顿了几秒。
江城离益州远,敬池订了机票,打算连夜飞过去。临走前敬池盯了眼冰箱,良久才收回眼神,没打里面东西的主意。
在他们出发前,敬池独自去了趟江城大学,回来时脸色有些苍白。
况鹤紧紧跟着敬池,敬池偶尔回头的时候就看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干什么?”敬池透着苍白的虚弱,没好气地说:“你害怕?”
“不是,我……我……”况鹤“我”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最后眼一闭心一横,用力吼道:“我爸回来了!你要不要考虑和那个陵颂之断了!”
这一嗓子让他们周围直径二十米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敬池:“………………”
胡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