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记得林花曾捏住她的肩膀,质问她为什么不学好?要偷东西。
她第一次偷拿商店的东西,不是烟不是酒,而是一根棒棒糖。
女人脸上的失落,与男人的幸灾乐祸。
她听到自己抖着声音说道:“是我自己想吃才偷拿的。”
夏铁林在一旁鼓掌,“真是我的好女儿!”
林花嘴角冷冷地勾起,第一次扇了她一巴掌,说她骨子里脏透了。
夏天知道林花的失望,但她更害怕的是男人阴狠的眼光。
夏铁林想用她的不学好来留下林花,让林花为她操心,为这个家庭奔波,死心塌地地留在这里,殊不知那只是让林花走得更决然的一步。
她抛弃了这个束缚她的家,抛弃了那个禁锢住她的男人,更抛弃了留着男人一半血的女娃。
夏天也是在林花走了很久才渐渐明白,但她已是个被教唆的“坏孩子。”
坏孩子被打,坏孩子被抛弃都是理所应当的。
女医生手脚轻快的很快处理好夏天身上的伤痕,她没有再说什么,倒是旁边的小护士看到夏天一身的伤痕露出愤愤不平来。
隔离帘内外是两个世界,夏铁林还在吐沫横飞的控诉。
小护士把手上的托盘往推车上一放,唰得拉开帘子,扳张脸严肃道:“医院不得大声喧哗知道吗?”
夏铁林说得得意忘形,被呵斥猛然露出一脸凶相,瞪大双眼看向小护士。
他本就长得黑,颧骨又高,乐呵的时候看着还比较和善,现在眼一瞪,凶相毕露恨不能吃人,倒是吓了小护士一跳。
她后退一步被女医生扶住,女医生双手插兜,眼睛一瞟,夏铁林就假意憨笑起来。
总觉得这娘们一身血气,比村上杀猪的血腥味还浓,他就奇了怪了。
外科主刀医生裴雪淡淡下起医嘱:“病人伤到了头部,需要静养,昨天的片子已经出来了,请家属跟我去一趟医务室。”
夏铁林瞅了一眼已经坐起身,脸色苍白的夏天问道:“医生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裴雪看了一眼病房,“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我们出来说。”
病床上的夏天头上缠绕着绷带正接受四面八方的打量,她脸上涂了一层紫药水,白中透着紫,人又小又瘦,面色饥黄透出惨白,怎么看都像是遭受虐待的小可怜。
旁边的人摇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听了夏铁林的诉说,周围人原本的怜惜都变成了怪异的目光。
小护士闷闷得拉上夏天周围的隔离帘,她刚才跟着主治医生裴雪早见识了夏天身上的伤痕,信夏铁林的鬼话才怪!
她冲夏天笑笑,一边把推车上的药片递给夏天,一边压低声音说道:“昨天晚上急诊室正好是我们主刀裴大夫值班,你要有什么想说的,就去找她。”
夏天手还在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着裴雪刚递来的名片,她摇摇头,接过小护士手中的药片和水吞服。
小护士又推着推车,凶巴巴地去隔壁病床,问老太太这次是不是又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血糖又上升了。
夏天躺下,卷着被子,心里沉甸甸的。
陈老师以前也想帮她。
这是她学生生涯里记忆最深刻的一位老师。
她有着圆圆的脸,软绵的声音,训起学生来都甜甜的。
听说陈老师是考特岗过来,她也不懂。
但是班级里再调皮的学生也在她手下,变得异常乖顺。
她很关心她们,夏天学习不好,她想帮夏天补习考上高中。
她做到了,却被羞辱出这座城市。
夏铁林知道有位老师常常带夏天她们补习,也知道了她看到了夏天身上的痕迹,陈老师报警了。
但夏铁林狡辩是夏天不学好常常偷东西,他管教不住才下手重了。警察劝了几句,他点头说好,转头就打夏天,还不让她上学。
林花那时就已经在厂里不回家了,陈老师被夏铁林的狐朋狗友堵了几次,特岗到期匆匆收拾行李走了。
夏天没有辜负陈老师的期待以吊车尾考上了高中,可是再也没有见过陈老师。
那个圆脸,讲话细声细气的女人。
隔离帘那边又传来小护士凶巴巴的声音,老太太透着委屈辩解。
夏天手伸进兜里捏皱了那张名片,眼泪扑簌掉下。
......
裴雪带着夏铁林进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挤着好几个医生,不是在电脑前啪啪得打病历,就是身前围着好几个人询问病情的。
裴雪一进门,就有人等了老半天长伸脖子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