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拳紧握着,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声音冷然:“签字。”
苏文光拿着笔的手有些抖,他看了苏柚一眼,迟迟没有动笔。
雷哥在旁边玩着打火机,不耐烦的催促道:“动作快点儿,我等着拿钱呢。”
刚才两人那些话他听了个大概,这会儿倒不是在帮谁,他只要钱。
苏文光咬咬牙,算了,签就签吧,先保命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刷刷几下,他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苏柚接过他手里的协议书,敛眸,声音有些哑:“记住了,从今以后,我们再没有关系,你是死是活,也跟我没关系。”
苏文光站在原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真狠啊,这丫头,估计是几年前跟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学的吧。
不过,傅景生那小子做事向来绝情,这丫头不过是学了个皮毛罢了。
无论签多少协议,他始终是她的亲生父亲,这层关系,是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夏季的雨来势汹汹,雨滴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发密集,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路上行人不断加快脚步,略显狼狈仓促。
苏柚走在街上,她眸色黯然,神情有些恍惚,雨水落在她身上,一瞬间,她好像又看见了妈妈去世那天的场景。
妈妈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雨水流淌,沾染了刺眼的红。周边的人陆续跑过去围观,他们脸上表情有惊讶,有可怜,更多的是惋惜。
“唉,这不是那苏总的媳妇儿吗?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
“什么苏总啊,他们家早破产了,听说染了赌瘾,在外面欠了好多钱,追债的人追到家里来了。”
“只可惜了这么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哟,听说她姓江,还是个世家小姐呢。”
“他们家有个闺女,还在上大学,人长得漂亮,如今家破人亡,一个小姑娘,真是可怜哟……”
邻里街坊的话在苏柚脑海里响起,他们每个人都在惋惜,都在告诉她,她妈妈死了。
后来,救护车来了,警察来了。
她看见自己站在雨幕下,哭得声嘶力竭,却怎么也不敢用手去触碰那具冰凉的身体……
苏柚停下脚步,有些无力的蹲在街边。
她双手抱膝,缩成小小的一团,终究还是哭出了声。雨水浇得她浑身冰凉,混着泪水打湿了她耳旁的头发,极其狼狈的贴在脸颊上,
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家了。
有路过的好心大妈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关心地问到:“小姑娘,你怎么啦?跟男朋友吵架了?”
“哎哟,你别光顾着哭啊,这雨越下越大,淋着会感冒的。”
苏柚摇了摇头,精致的小脸惨白,抽抽搭搭的哭着说:“阿姨您别管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这模样滑稽又招人怜。
大妈将信将疑:“你还年轻,听阿姨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要坚强啊。”
不放心的说完这些,大妈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苏柚哭得凶了,抽泣的时候还打了个嗝儿,刚才那阿姨说得没错,没什么过不去的。
但一想到还要去找房子,自己现在是真正的无家可归,她心里又难受了。
苏柚看了看四周,发现路过的行人都在看她。
好丢脸。
眼睛酸胀得疼,苏柚眨了眨眼,朦胧的雨幕下,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随即,心脏跟着颤了下。
那人穿着白衬衫,身形清瘦挺拔,黑色长裤下的双腿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握着伞,黑伞下,他俊美白皙的脸越发清晰,双眼如墨般深邃,眼尾勾着撩人的幅度,殷红的唇轻抿着,性感迷人,那是她曾经偷吻过许多次的地方。
而这张脸,也曾让她迷恋不已。
矜贵英俊的男人步伐沉稳,正不疾不徐的朝她走来。
他目光冷寂平淡,这雨像是在他周遭笼了层薄雾,朦胧又不真实。
苏柚想,她可能是太伤心,产生幻觉了。
和梦里一样。
随着那人的靠近,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这张脸,这个人,也越发真切起来。
她紧握着的双手缓缓打开,无法再欺骗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像是忘了呼吸,心跳也乱了,直直的看着他,心里莫名涌上一丝酸涩的委屈。
“傅景生。”
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他们分开四年,而这个名字,在她心里也藏了四年。
黑色的大伞遮挡在苏柚的头顶,隔绝了那恼人的瓢泼大雨。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一缕一缕,缠绕在她的鼻息之间,乱了呼吸,扰了神智。
傅景生看着她那红红的眼睛和布满泪痕的小脸,握着伞柄的手无意识的收紧,指骨泛着白。
须臾,他低下头,微狭的双眸里噙着柔光,嗓音低沉,带着诱哄的语气对她说——
“柚柚,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