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点了点头，“等天亮了，你再下山，这山虽然不大，但夜里乱走很容易迷路。”

她难得话多，仔细交待道：“下山后，别去我家，直接打电话让人来接你，以后也别再来了，小心让人给盯上。”

林亦温死死地盯着她，“那你呢？”

“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他们奈何不了我。”周嘉顿了顿，“我引开他们，自然也会离开这里。”

林亦温急了，“你要去哪？”

周嘉凝视着他的面孔，清清楚楚地说道：“如果有时间，我会去找你，我记得你的号码。”

林亦温笑了一声，垂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在骗他。

她根本不会来找他。

“好，我等你。”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周嘉看着他，眼睛莫名刺痛了一下。

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确实是骗了林亦温。

仅是外表恢复成了原状，她的内里仍是无力不堪，就连走路，都在强撑。

周嘉清楚地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只会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后变成副骷髅架子。可能会死，也可能就那么空空荡荡地活着，亦或是被余霖他们发现，然后把她抓回他们所谓的“家”里。

她是不甘心死的，也不甘心任人摆布，但没办法，身后仿佛有双手，硬生生地将她推到了这里。

有些事，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譬如她这个身体。

既然她无法摆脱，又何必牵扯无辜的人，让他们同她一起陷入深渊。

人情什么的，她实在理不清，也还不起。

***

周嘉步履维艰地穿梭在密林里，腿能动，但感觉不是自己的。

她一步一晃，走到了山脚下。

彼时，余霖等人正在山脚处苦苦搜寻，没成想会迎面遇见周嘉，他们刚要感叹踏破铁鞋无觅处时，却突然发现她已经恢复如常了，心中不由大骇。

周嘉停下脚步，笑模笑样地看着他们，

余霖等人嗅到了危险气息，个个面如铁青，不敢轻举妄动。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算算时间，她应该早倒下了。

余霖鼓足勇气，没话找话，“还有一个人呢？”

周嘉轻轻挠了下头发，“死了。”

“你忽悠谁呢？”

“爱信不信。”周嘉说：“他知道了我的事，还能让他活吗？”

余霖半信半疑地看着周嘉身上凭空多出来的男士卫衣，嗤笑道：“你可真是没良心啊，人家好歹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杀了人家，抢了他的衣服。”

周嘉慢条斯理道：“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我信不过他，只好让他去死一死了。”

这话仿佛在说给他们听。

余霖当即哑然，一声不吭。

“还有事没事？没事我要回去洗洗睡了。”周嘉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绕过他们，径直往小道上走去。

留有几人面面相觑。

追？还是不追？

余霖转身，盯着周嘉背影，无意间扫到那极力克制，但仍走得有些不大稳当的腿，他愣了愣，扯着嗓子喊道：“追！”

周嘉也不装了，立马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小道上突然冲出了辆车。

那车不管不顾，直朝周嘉身上撞去。

“咣”地一声巨响。

周嘉眼前一黑，感觉身体腾空了片刻，而后脑袋又狠狠地砸到了哪里，末了，骨碌碌地滚回了地上。

接着是一长串刺耳的刹车声。

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

几秒钟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车子停在路边，前方的挡风玻璃裂了，裂纹里残留着几缕血痕。

周嘉姿态怪异地趴在地上。

她睁着眼，可目光失去了焦距，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濒临死亡的信号。

黑色的血从她脑后缓缓流淌出来，好像怎么也流不完。

她躺在血泊里，抬眸，无声无息地望向驾驶座上的人。

那是张再熟悉不过的一脸了。

许於握着方向盘，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