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召唤着自己的声音奀雪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也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娘!”
这机关暗门内,别有洞天,内设锦床香帐,榻上正歪着一个美妇人轻摇罗扇,正是李夫人。
李夫人爱怜地摸着奀雪的头,却摸到了奀雪头上扎着的孝布,娘俩相视噗嗤一笑。
“外面我的丧事办得可热闹?”李夫人问道。
奀雪一把拽下来戴着的孝布扔在了脚下,叹道:“哎有点过于热闹了。”于是奀雪把刚才三皇子来查如意坊的事来来回回地说了一遍。
“我这一‘死’,他们就都急不可待的要对付我们如意坊了。”李夫人觉得世态炎凉可叹,又看着奀雪觉得欣慰,说道:“保如意坊和提防三皇子,这两件事你都做得很好。”
这时汪喵喵端着药走出来,“夫人,该服药了。”
似乎是药的味道刺鼻,三个人都皱了皱眉头,这并不是中原的中药,而是一种弥漫着边塞夷族奇特草药的味道。
原来李夫人和奀雪娘俩串通好了,那天在长安府衙的人面前假死,李夫人当初拼着一口气活着是为了保奀雪,现在假死这一条命,是为了吓退查命案的长安府衙。
可没想到来了个更狠的,三皇子李箴在发丧之日,就来查天字六号房的事了。
汪喵喵笑道:“夫人,您是没看到,大小姐刚才对那个三殿下,是一点都不胆怯,那些个王公贵戚们在咱们如意坊的秘密都给保住了,他们心里头都记着咱们小姐的好呢。”
李夫人听着欣慰,觉得嘴里的药都没那么苦了。
奀雪立即问道:“娘,羽无双的这个番邦的药,真的有用么?”
李夫人笑道:“反正也是没救的毒,也不怕胡乱治了,不过倒真的是觉得心中清爽了很多,之前真的是犹如胸口有泰山压顶一般的难受。”
奀雪:“羽无双若真是能去了娘的病根,我就帮他脱了奴籍谢谢他。”
李夫人:“他在意的可不是脱奴籍,这个人,不简单。”
奀雪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当初买他来时绑在他手脚上的沉重铁链,都拴不住他,真是想戴就戴、想摘掉就摘掉。”
等等——奀雪心中突然闯进一个念头,想戴就戴?莫非他是主动当奴籍的,他就是想要进叶滢的当心镖局么?只不过被她给截胡买了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想进如意坊的?
奀雪正在胡思乱想,只听李夫人问道:“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妹妹,都在做什么?”
“娘,您其实是想问我爹难过不难过吧?”奀雪坏笑。
假死的事,李夫人也不许告诉洛远城,连一直衣不解带伺候着的吴氏也不曾知道真相,这些儿女族人的,也只有奀雪一人知晓。
“就你机灵。”李夫人被说中了心事,指了指奀雪的额头。
奀雪说道:“我爹一直不见人影呢。”
“嗯?”李夫人警觉,结发妻子发丧的日子,洛远城不见人影?去了哪里?
“娘,我曾经问过我爹,他说了娶那八个妾都是被您疑神疑鬼之后,逼着他娶的呀……”奀雪说道。
然而这句话,李夫人就听到了“八个妾”这三个字,脸上立即就阴云密布,“他怕是现在逍遥快活的很,正盘算着把哪个妾给扶正了呢!不行我得看看去。”
“啊?”奀雪有点懵,说道:“娘,你这贸然的出去,万一被人瞧见了,岂不是白装死了……”
李夫人:“嗯你说的对。”
奀雪松了口气,但又听李夫人说道:“但是我忍不了。”
只要事关洛远城和女人的事,一向精明杀伐果断的李夫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疑神疑鬼不顾后果。
(2)
一轮皎洁的圆月,在不同的人眼中,悲喜各不相同。
若是两情相悦并肩站在阁楼之上,遥望明月相视而笑,两盏清茶几碟子素果,都能让人感叹,这可真是良辰美景。
可这阁楼之上,只有洛远城。
李夫人在稍远处的墙角探出小半个身子,悄悄地望着洛远城的背影,两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洛远城是真的有些老态,如今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明月,再放眼往向楼下,满院子的白绫飘飘,那都是白天的时候宅中办白事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