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云京,风月无边。
旌旗一侧的长串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喧嚷笑闹声中,阵阵烛影香风顺着黛色瓦檐下的窗口浮散。
这是云京城中最大的风月场,光是规模占地,都非其他花楼可比。十栋精致高楼拔地而起,围成半环状。隔着十多丈远,一栋朱色小楼与之遥隔相望。在灯火煌煌的风月无边楼中,这栋小楼极不扎眼,但却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中的眼,静静俯瞰着周围的十栋花楼。
那楼的楼顶雕着一只金凤,入口处的红底牌匾上是三个烫金浮雕大字——引凤楼。
……
有声音自引凤楼通往楼顶的悬梯处响起,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儿。
雪白缎靴踩着琉璃瓦铺就的台面缓步向前,鞋面暗纹映着对面花楼里的灯色,反射出炫目的光。
邪肆的风吹的这双靴子主人沾染香风的袍角猎猎作响,听见动静,金凤下长身立着的清瘦人影缓缓侧了半张脸过来。
长眉微凝:“就站在那里。”嗓音清润,语调坚定。
雪白缎靴的主人蓦地停住。迟滞了会儿,又向前行,甚至加快了步伐。
“公子~”
黑暗中,清瘦人影眉锁愈深。
“八月。”
他声音已经沾了冷意。
泠泠银光乍显,一道黑影鬼魅一般闪到那团白影身后,匕刃带着寒意抵上那人喉咙。
一丝极淡的血腥味将空气中浮动着的靡香冲淡了些。
那半张侧脸终于完全转了过来,江亦止苍白的面色带着嗜血的笑直逼进这人的眼。
薄唇一张一阖,又说了一遍:“我说,就站在那里。”
来人眼中盛满了惊恐。
……
风月无边花楼十座,分别是玄甲、归乙、陵丙、拂丁、息戊、望己、朔庚、照辛、徽壬、星癸,十座楼的楼主人选皆是本楼中才貌里的佼佼者。
而这之中,楼与楼之间又各有不同。
依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分成了十等,星癸楼最次,仅以接待最普通的客人,往上依次类推。玄甲楼主至今没人见过。
自风月无边立足云京伊始,十座花楼的楼主之争便从未停止过,楼里之间可同楼主竞争,楼主之间亦可相互竞争,彼此之间各凭本事。
而眼下这位被抵着喉咙的,正是风月无边星癸楼的现任楼主,星癸。
这是一个男人,样貌柔美,眉眼含情,一身素锦长衫将他映衬的楚楚动人。
……
星癸是想要往高处爬的。
他被冰冷的匕首抵着喉咙,心里想的却是……倘若他能爬到玄甲楼主的位置,那现在拿着匕首抵着人脖子的就是他了。
星癸心内自嘲一声,他还以为能一手创建风月无边这种地方的人,多少也得跟常人有些不大一样。
他神色逐渐恢复平静,媚笑着看向江亦止,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仍旧抵着自己的匕首,嗔道:“公子也太凶了些。”
八月退开一步,重新隐匿了身形。
江亦止冲他笑笑:“还好。”
星癸收旁的心思,从胸口处摸出来一个信封,换了副语气表情:“时间间隔太久,丞相当年的同僚大都已经不在云州,但也不算毫无收获。”
他扬了扬信封:“丞相当年有个同窗,跟夫人也算旧识,听说当年江府确实有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丞相同那女人的关系嘛……非同一般。”
他朝江亦止抛了个媚眼,马上又要抬脚。
江亦止盯着他那只要动不动的脚,脸上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