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闲隐居。
缕缕轻烟从江亦止寝居的窗缝里溢散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药味,八月一袭黑衣坐在寝居房顶,手里正把玩着一把精致的短匕。
寝居的房门紧紧闭着,江亦止一身雪白中衣被汗打的透湿,脊背紧绷。他的脸泛着微红,狭长的眸闭着,眼下那颗痣看起来也比往常淡了一些。有冷汗从他鬓角滑落,挂在瘦削锋利的下颌上,摇摇欲坠。
他的长相其实带着很重的攻击性,下颌锋利、眉眼清冷,两片薄唇看起来要多薄情有多薄情。但偏生一副弱不禁风的体质,还嵌了一脸柔情。
此刻那副镶嵌的假面正被□□的痛楚寸寸瓦解,江亦止放在膝头的手攥的越发苍白。
“小公子,忍着些。”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唇下一撮山羊须花白,是丞相府的府医林丛厚,打小帮江亦止调理身体的。
两人之间的短案上展着一卷摊开的皮卷,上面布满了长短各异的银针。老翁神情凝重地执起江亦止的手,将他腕上的袖子卷到臂肘,取出一根短针在火上烤了烤在曲泽穴附近扎了下去。
江亦止皱了下眉。
然后是另一只手。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银针拔出,有黑色的血从针孔里渗出来。林丛厚从怀里摸了个瓷瓶,在针孔处拍了一会儿,将污血接住。
须臾——
“可以了。”林丛厚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一旁的香炉熄灭,从案后坐了起来,“现今还未到月中,小公子这病已经发作三次了。”
他疑惑道:“老夫配的那些药小公子难道未曾按时服用?”
江亦止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仍耐住手上的颤抖将衣袖拉好,捞过桁木上的外袍披在肩头。
他虚弱道:“跟药没有关系。”
林丛厚叹了口气:“是老夫医术不济,辜负了小姐的托付,当年小姐在世的时候老夫远在云州没能帮上什么忙,如今轮到小公子竟也是如此……”
“林叔叔还是宽心一些。”江亦止折身推开案后的窗,和风暖阳顺着逐渐大开的窗涌进室内,那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终于消散了些。
他摊开掌心,由着外头的光洒上,屈指轻轻一握。
低垂的眼睫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底是化不开的郁气深潭。
“我惜命得很,所以……这副残躯还需得您多费些心。”
林丛厚觉得他的语气说不上来的怪,但又属实说不上来。
窗外一个黑影从房顶倏然滑落,八月定定落到窗前:“初七和经年回来了。”
江亦止淡淡掀眼觑了她一眼。
“………还有长乐郡主。”
江亦止眼中闪过讶然,旋即默不作声抬手将胳膊伸进披着的外袍袖管,又慢条斯理将衣带系好。
林丛厚以为他要见客,遂低头专心收拾药箱,打算离开。
院子里杂乱脚步声起,夹杂着少年女童的吵嚷,安静许久的闲隐居霎时叽叽喳喳热闹起来。
……
云泱迷迷瞪瞪被半拖半拽半邀请的进了丞相府,从府门口一路过来,诺大的相府愣是见不到一个活人。
往江亦止的院子去这一路上杂草丛生,只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窄径。
云泱走的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