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上楼的顾冬雪见到这情形,知道顾邦正能做的也只是给客栈一些银子,让张家人吃一顿好的罢了,明日他们应该就不会和张家再遇到了,他们坐着马车,张家人则是带着脚镣行走,速度上相差很大,今日之所以能够遇到,是因为张家人今日出城流放,天刚刚亮便出城了,而顾冬雪他们则是辰末才出城,第一天走的又慢,投宿的又早,所以才碰到了。
果然,第二日,天刚刚亮了没一会儿,顾家的那些下人们就将东西收拾好了,顾邦正和顾家姐弟也顺利上了马车,马车“哒哒”的行走中,顾冬雪在雾山镇外看到了先他们一步上路的张家人,这一刻,顾冬雪像是看到了上辈子的顾家和自己。
寒风瑟瑟中,一群衣裳并不厚实的姑娘奶奶少爷们,他们带着脚镣,一步一步的往前挪着,身后有差役拿着鞭子在后面不停的驱赶着,像是驱赶着一群牲口,而他们的脸上悲伤已经不见,有的只是空洞和绝望,忽而会突然出现一抹狠意,顾冬雪知道那是求生的强烈意志,是要活下去的坚定决心。
仅仅两天的时间,张家人从衣着锦绣的高门大户成了没有自由身的罪官家眷,那种身份的骤然变化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够轻易接受的,这一点顾冬雪无比的明白,就像上一世,即使已经带着脚镣在雪地中徒步走了二十多天,顾冬雪有时候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总有醒过来的一天,而直到在病的模模糊糊之间,感受到那些差役令人恶心的垂涎目光,以及绿草遭受的不敢想象的侮辱之后,那一刻,顾冬雪即使烧的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可是她在那一刻却无清晰的认识到顾家的确是没了,她如今的处境便是她以后的处境,噩梦应该不会再醒了,信哥儿没了,绿草没了,绿蔓看样子也要保不住了,病魔击垮了她的身体,而认清现实的绝望打散了她内心那些微的求生意志,她死在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凄凉夜晚,却醒在了尚花团锦簇的候府。
这一世,她努力的准备,她极力想在最绝望的境地中为自己信哥儿等人谋一分希望,可是这份希望是她能够谋得了的吗?顾冬雪并不知道,连成功的几率她都没有办法算出,这一切既要看天意,要看自己,更要看事态的发展。
将满脸绝望,带着脚镣被驱赶着行走的张家人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趁着天尚未下雪,顾邦正吩咐近几日尽量多赶些路。
只是事情并不如人意,在第六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刚刚走过通城,那时天光甚好,天空之上飘荡着三三两两的白色云朵,太阳透过轻薄的云彩射在大地上,暖意融融的,并不见一丝要变天的预兆。
可是就在他们出了通城城门不久,天空之上本来尚显得轻薄的云彩就像被浸了水一样,顿时不仅变得厚重了许多,就连色泽也黯了下来,太阳无法透过那厚重灰暗的乌云照向大地,天阴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北风呼啸,和骤然寒冷下来的空气,这一天是长宁十五年十月二十五,天下起了雪,比顾冬雪前世知道的晚下了三天,不一样的天气情况,让顾冬雪有瞬间的喜悦,或许今生顾家并不会遭遇上一辈子的劫难,毕竟有地方与前世不同了,顾家说不定就是那其中的一个变数,心中产生这样侥幸的希望,顾冬雪暗暗祈祷着这个侥幸的希望能够实现,当然,她所需要做的仍然会去做,只不过她宁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