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汐和纪明焱走后很久, 德昌赌坊众人依旧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平复。
纪家有钱,全上京城都知晓。
但没想到, 居然会有钱到这个地步, 那搬了一箱又一箱的黄金白银, 深深刺进了众人的心田。
更可怕的是,众人都知道, 纪云汐昨日才回的上京城。
她只用了两日不到的时间, 便筹集到如此多现银。
更更可怕的是,这些钱, 还不是纪云汐的全部身家, 她名下还有家宅良田无数, 当铺和拍卖行的钱, 她也没动。
纪云汐动的, 只是她的小金库。
真真是一掷千金,众人甚至不免想道。
“那吴大公子, 不会真是个有学问的,我们都看轻他了吧?”
否则这纪三姑娘, 怎么舍得砸这么多钱, 去赌吴惟安中一甲?如果吴惟安不行,这钱可全部打水漂了啊。
“当初两家定亲的时候, 那吴家的情况就被大家弄了个清清楚楚。那吴家大人算是个好官, 吴家二公子据说也是有些学问,唯独吴大公子真的不行, 在平江私塾中时,大公子的功课都在最末等!”有知情人出言。
“但纪家就真的让三姑娘这般胡闹?”
“纪家那几位爷多宠三姑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可能这些钱, 对纪府来说也不算多,为了面子随便玩玩罢。”
“那也不能这么说,那钱可算是大数目了,几位皇子都拿不出来……”有人悄咪咪问,“虽然说那吴大公子学问确实差,但你们忘了,纪家长兄是吏部尚书吗?春闱试题,他可是都知道的……”
“你的意思是——”
“正是!”
“嘘,这话不能乱说的,纪家多记仇你不是不知道,少说几句!”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纪明喜在吏部待了一天,天快黑才准备启程回府。
一向和他交好的大人过来询问:“明喜兄,你可知你家中发生了何事?”
纪明喜今日刚和几位老先生们商讨了一下春闱试题,有了眉目,心情难免不错,反问道:“何事?”
纪明喜一向不太担心家里。
家里几位弟弟妹妹虽然各有主见,但其实做事都有自己的度,一般无需他操心。
再说了,操心就有用吗?那也不一定有用。
交好的大人道:“你家三妹今日午后,拿了五万两黄金和十万两白银去了德昌赌坊。”
纪明喜:“噢,你说的是这事,这个我昨日已得知,随她去罢。”
对方:“???”
这些银钱,是一笔小钱吗?
他一辈子累死累活,都远远赚不了这么多啊。
那大人很心累,但看着格外随缘的好友,他还是提醒了几句:“明喜兄,家里弟妹你还是要管管的啊。”
纪明喜笑了下,知道好友是一片好心,便应了下来:“我知道,我会管的。”
那大人又道:“若你事务繁忙管不过来,也可娶个好夫人,让夫人替你管一管。”
纪明喜和颜悦色:“我知道,我会留意。”
大人:“还有,民间有些不太好的传闻,你也要留意一下。”
纪明喜心思已经飘远了,闻言随口问:“什么传闻?”
大人凑近,耳语了几句:“春闱试题,你可千万注意点,毕竟你家里人要参加,旁人难免会多想,就怕给你泼脏水。”
纪明喜点点头:“你放心,我都知道的。”
纪明喜回去后,便管了这事,就是管的方法和好友想的截然不同。
他先是问了纪云汐几句:“你下午去了德昌赌坊?”
纪云汐颔首:“是。”
纪明喜点点头:“那你身上可还有钱?”
纪云汐想了一下,摇头:“没了。”
有的她都押了,不过过几日,当铺和田庄那边就会送钱过来,问题不大。
纪明喜:“我那有不少,你缺钱你自己去库房拿罢。”
纪云汐没拒绝:“好,多谢兄长。”
纪明焱忙跳出来:“大哥,我也没钱了,我也把钱全押上了!”
纪明喜一视同仁:“要用你自己去拿。”
纪明焱开心了:“好!”
纪明喜又交代纪明双:“近日我在准备春闱相关,你稍微避讳些。”
纪明双颔首:“知道。”
至于娶妻一事,纪明喜想了想,给远在边防的二弟写了封信,问对方可有心爱的女子了,打算何时成亲。
写完后,他便把信给了下人。
至此,该管的事都管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
纪明喜一身轻松,还多喝了杯茶,多抄了遍佛经。
纪云汐回到自己的院中:“宝福,我让你准备的糖果,你可准备好了?”
宝福点头,把糖果盒抱了出来:“都按小姐的吩咐准备好了!我试过了,非常醒神!”
纪云汐满意地点了下头:“你把那些书也都带上,我们去趟吴家。”
大瑜虽民风开放,对女子约束不多。
但一般也没有未婚女子会在夜间去男子家中,哪怕是未婚夫。
纪云汐明显不是一般女子,她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当即让下人装了满满一车书,带上特质的糖果,准备去看看她的摇钱树。
刚好撞上鬼鬼祟祟的两个人。
是纪明焱和纪明双。
纪明焱拎着盒东西,纪明双捧着叠书,被三妹在家中后门抓了包。
纪云汐挑了挑眉:“你们这是要去哪?”
纪明双:“去李兄家里……”
纪明焱:“去找妹夫!”
两人明显没对好口供,当场露了馅。
纪明双对纪明焱怒目而视。
他们两个明明私底下说好了,此行要瞒着纪三。
毕竟纪三如今被吴惟安迷得失了智,就算贸然告诉纪三,那吴惟安不对劲,纪三也不一定会相信,反而可能直接冲去问吴惟安,吴惟安到时候几句把纪三打发了可怎么办?
纪明双的想法是,他和纪明焱两个人先去吴惟安府上看看情况,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后,将证据摆在纪三面前,纪三不信也得信,一举击溃吴惟安的阴谋。
可是,纪明焱这不长脑子的坏了事!
纪云汐哦了一声,很平静:“我也正好要去找他,那我们一起罢。”
纪明焱:“好呀。”他当先就上了妹妹的马车。
不得不说,妹妹的马车真的舒服。
纪明双气得不行,坐在马车上冷着一张脸。
纪明焱忍不住又要给七弟讲道理了:“明双啊,我就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三妹呀。三妹和妹夫是夫妻,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不应该有所隐瞒。”
纪明双:“……”
纪云汐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了?”
纪明焱便一五一十地把脉象的事情和纪云汐说了。
这事和纪云汐猜的差不多,她点了点头:“六哥,那能治好吗?”
纪明焱托着下巴:“现下我也没有法子,不过三妹你放心,六哥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我一定把妹夫从鬼门关拉回来!”
纪云汐也就是问问,她其实压根就不怎么担心,那吴惟安看着就一副很长命百岁的模样:“好,多谢六哥。”
旁边纪明双没说话,他一直在观察自己的妹妹。
妹妹从小就和别人家的小姑娘不一样,小小年纪便如同大人一般,遇事不急不躁,好像什么事情她都可以解决。
有时候他甚至有种错觉,不是家里哥哥们护着她,而是她护着他们。
除了她自己的婚事。
一开始是杨卫添,现下是那吴惟安。
在纪明双看来,简直是分外的不理智,一遇到男人就不像她了。
可万一不是呢?
万一吴惟安的不简单,纪三她比他们还清楚呢?
这个想法一在脑海中涌现,纪明双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纪云汐注意到了七哥的脸色,她拿起杯盏喝了口水:“七哥,你怎么了?”
纪明双盯着她:“你知道妹夫中了毒后,一点都不惊讶。”
纪云汐没隐瞒:“我确实早就猜到了。”
纪明双惊讶:“那你为何还要与他定亲?!”
纪明焱也很讶异,但他的关注点明显与纪明双不同:“所以妹夫怎么中的毒,又是谁在帮他啊?”
纪云汐先回纪明双:“定亲后我才知道此事。”
然后再回纪明焱:“我问他,他没说,所以这些我也不知道。”
纪明双很愤怒:“他这是骗婚!他明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还答应了亲事!”
结果他还没说完,就被纪明焱砸了下头。
纪明双:“纪明焱!!”
纪明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糊涂啊,明双,你糊涂啊!亲事难道不是三妹先促成的吗?是三妹想嫁给妹夫的吧?而且谁说中毒就一定时日不多,我都说了我一定会治好的啊。”
纪明双不得不提醒他:“数百年来,金蟾蛊毒无人能解,中此毒者必死无疑。”
纪明焱握拳,一双眼亮若星辰:“那我便是这第一人!”
纪明双嘴角抽了抽:“……”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面对马车中这两人,纪明双表示,他真的无能无力。
纪三和纪明焱都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而且决定的事情,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所以,他应该像大哥学习。
只有大哥那样,才不会被家里人气到吧。
纪明双甚至突然间明白,大哥这性子,是不是就是被,这样磨出来的?
纪云汐看七哥实在可怜,出言安慰了一下:“七哥,亲也定了,说再多也无用。而且因祸得福不是吗,否则你难道想我入宫?”
纪明双气到极致便是佛,他阖上双目,淡淡道:“嗯。”
还能怎么办呢?他可能真的要开始试着接受,吴惟安是自己妹夫的事情了。
但他还是有疑惑,他又睁开了眼睛,不甘心道:“可纪三,你不想知道那吴惟安为何会中此毒?他是否如面上表现的这般?他到底有何目的?”
纪云汐翻着手里的杂书,摇摇头,诚实道:“不想。”
纪明双:“……”
纪云汐确实不想知道。
她一向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她只要知道吴惟安是个心机深沉的狠人,且日后能稳居丞相之位便够了。
如今她有金手指,她知道剧情,知道吴惟安的结局,那相当于她已经挑中了一支必定会一飞冲天的股票。
既然如此,她还需要去知道股票的童年,股票的生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