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收了藤蔓,回头问她:“你有地方去吗?”
意料之中,梅维斯摇了摇头。
索菲亚笑了笑,说:“你去埃斯蒂山脉吧。那里有个镇子,人们都很不错,住在那里会很安全。”
梅维斯下意识问:“那你呢?”
索菲亚顿了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做,暂时先不回去了。”
梅维斯平日里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索菲亚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她就不会再问。
放在往日确实如此,但也许是她受到的冲击太大了,仿佛听不出索菲亚的言外之意,死死拽着索菲亚的袖子:“你要去做什么,我能去吗?”
索菲亚没有准备好的说辞,一时噎住,只得道:“不好告诉你,很危险。”
梅维斯:“你是要去王都找当初抓你的人寻仇?”
索菲亚含糊地点头。
梅维斯脑子转得飞快:“带上我,我可以帮你隐藏身份。你没有身份证明,怎么进王都?一个人打进去吗?”
索菲亚没有回答,抿了抿唇,摆出一副很坚决的态度。
梅维斯退了一步:“好吧,那你能陪我去找找我舅舅吗?不远的,就在子爵家,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索菲亚仍然不回答。
梅维斯等了一会儿,沮丧地放开索菲亚的手:“好吧,那……”
“好。”索菲亚打断了她的话,抓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梅维斯一愣一愣地跟在她后面。
路上遇见一些士兵,但都被索菲亚用藤蔓抽开了,一路上畅通无阻。
子爵家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一片狼藉。两人一间一间地搜,最终在二楼走廊拐角处看到了一具尸体。
这个面容俊秀的男人,曾经是安达斯城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衣衫不整地躺在暗红色的走廊地毯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揉皱的琴谱。
梅维斯恍惚间记起,这条地毯原本是牙白色的。
梅维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一日之间家破人亡。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说:“我得……我得把他埋……”
“没时间了。”索菲亚显得异常冷酷,拎起她就走:“先走,再晚一点我就死了。我死了,你一个人出不去这座城。”
索菲亚这话说得太冷静了,一时之间梅维斯竟然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拎走了。
“索菲亚、索菲亚、索……你在说什么啊?”梅维斯挣扎着嘶吼起来:“你说清楚,为什么会死!”
索菲亚不理她,拐道厨房搜罗了一些面包塞进口袋里,自己的口袋塞满了就塞进梅维斯的,直到两个人口袋里再也装不下了,拎着梅维斯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
索菲亚一直亮着她的藤蔓,被恐吓住的士兵留下了命,拿着剑往前冲的都当场窒息而亡,藤蔓和尸体堆成了一条通往城外的路。
梅维斯从她拿完食物后,就没再挣扎,一直沉默地跟着她。
因为索菲亚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很不好。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喘息,但脚步像梦游似的虚浮无力,不正常的嫣红爬满了她的脸颊和脖颈。
即使有再多痛苦和疑惑,面对这样的索菲亚,她也知道不能添乱了,不然恐怕两个人都得交代在这。
生死之间,她突然在心里纠正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语病——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一个精灵。
梅维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跟在索菲亚身后,参观一般地走过这座城市的街道。平日里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的贵族和平民,如今毫无分别地死在一起,横七竖八布满了街道,红色的血交融在一起。直到这一刻,大家或许才是真的的像同一个城市生长的居民了。
索菲亚将她带到了初见时的城郊森林里,就不再走了。
这里距离安达斯城不过五里,还远不是安全区域,但索菲亚走不了更多的路了。
她扶住一棵水杉,就势缩成了一团,不住地发抖。
“索菲亚!”
索菲亚额头抵树,背对着她,一边喘气一边说:“听着,梅维斯。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跟着我,我们一起去埃斯蒂山脉,你会拥有新的人生。”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梅维斯语无伦次地问:“我该怎么帮你,索菲亚,告诉我,就像一开始一样……”
她没有再说下去。
索菲亚已经消失了,一只湖蓝色的漂亮夜莺站在那件白色的居家睡衣上。
这件睡衣是索菲亚穿出来的,她没有衣服换,在梅维斯家里藏着的时候一直是这套睡衣。
睡衣的口袋里装着她刚才塞满的白面包。
梅维斯愣住。
许久,她声音干涩地开口:“现在是一个人一只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