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京城就是繁华。
我坐在轿子里,看着轿外车水马龙。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对我来说格外稀奇。
“小姐,身为贵女,帘子不应该拉这么开。”
那老妈妈又开始念叨了。
这一路上过来,被她念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敷衍这老妈妈:“知道了。”
等到老妈妈闭眼的时候,我又悄悄掀起帘子来,稀奇地看着外面的场景。
繁华热闹,还有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如果奶奶也能跟来,那就更好了。想到这里,我不再看热闹,而是放下帘子,问老妈妈:“你们会把奶奶接来吗?”
老妈妈闻言,不耐烦地蹙眉:“小姐,或许我要再提醒你一次。你现在是左金吾卫将军的次女钱芊,你的亲生奶奶已经西去。”
“…”
我撇撇嘴,属实有些接受不了,“他金什么将次女没有奶奶,与我何干?我反正有。”
想到那个脾气不是很好的小老太婆,现在估计正开心地杀鸡庆祝吧?
毕竟这些年,我闯的祸,可比山头的树还多。
像这次上京,也只是一场意外。
本来我只是顺手揍了村口的瘸腿张,可他去找了村长,非要我家赔钱,不赔就叫我嫁给他。
我和奶奶自然不会同意,但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说句老实话,我已经啃了很多天的窝窝头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妈妈来了。说什么我是什么什么的小姐,现在要接我回家。
当真搞笑,我在这村子里活了十四年,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无恶不作。要真想找我的话,早便寻到了。
说是什么人口贩子,我觉得要可信不少。
但我还是跟他们走了。
倒也没其他原因,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要是不跟着过来,家里赔不起银两,那可怎么办?
更别说这老妈妈允诺,只要和她们去,那就给奶奶置办个大宅子,再给她一百两银钱。
一百两,够奶奶吃一辈子的了。
我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人口贩子倒贴钱的。我在确认他们把钱给奶奶后,就坐上这小轿子,晃晃悠悠地入了京。
罢了罢了,至少是被卖去有钱人家。
我没心没肺惯了,所以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日子还相当滋润。
只是老妈妈似乎不怎么开心,她阴沉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脸,横肉道道挤在脸上。那一只带着不知名石头的手,从身后摸出一根藤条,恶狠狠地甩了两鞭子在我身上。
怎么说呢,不痛不痒。
我钱袋儿挨的打,可比这狠多了。
或许是看我死猪不怕开水烫,那老虔婆扔了手里的辫子,又取出一根藤条来。
那藤条上面根根带刺,看得我心里也发毛。
“啪”地一鞭子打上,打烂了我新换上的衣裳。胳膊上都开始渗血,可这老虔婆手上不停,还要打!
“喂喂喂!”
我急忙喊道:“我可是金什么将的次女,你要是把我打伤了,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交代!”
老虔婆却狠厉一笑:“果然只有用鞭子,才能叫你长记性。现在知道你是钱家次女了?”
我手上火辣辣地疼,实在不想理这老虔婆。索性抱着肩膀,就这么装睡起来。
呸,什么钱家次女。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山大王钱袋儿!
虽然名字土了些,但我和奶奶都很喜欢。一听就是能发财的,吉利。
想起奶奶我又有些愁,以前奶奶打我,最多也就用扫帚。哪像这个老虔婆,竟然用带刺的藤条。
恶毒!
就在我碎碎念的时候,手臂上又传来火辣辣地疼,再一看,那老虔婆竟然又扬起了鞭子。
她凶神恶煞,眼里的凶光好像要把我吞了一样:“说!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世如何?!”
我慌忙逃窜,还不忘刺这老虔婆:“你姑奶奶我叫钱袋儿,家住云梦十八乡,奶奶叫钱串儿…哎哟!”
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看着那老虔婆越加凶狠的模样,我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身边有什么,抄起家伙就往她头上砸。
还好,虽然人好吃好喝玩了几天,手艺还没有丢。
看着那老虔婆满脸血,气得横肉发抖的模样,我就觉得畅快:“哈哈哈哈,活该!叫你打我!”
老虔婆恶狠狠地捏着鞭子,看那样子好像想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但我也不是好惹的,我炫耀着手里的“武器”,与她对峙。
就是一直盯着,眼睛怪酸的。
还好我年轻,那老虔婆先败下阵来。她闭上眼睛稍作休息,嘴上却慢条斯理道:“你如果不听话的话,你奶奶的一百两银子,我们就去取回来。”
当真无耻!
我也狠狠地瞪着这老虔婆,只是因为担心奶奶,不得不松开“武器”,坐在旁边一语不发。
老虔婆看我这样,像是一只赢了的公鸡一样,耀武扬威,着实叫我讨厌。
早知道就不争强好胜,非把那瘸腿张打一顿了。要不然我还是云梦十八乡的山大王,何必孤身一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气?
我歇下了,老虔婆又精神了。
她一鞭子接一鞭子地抽在我身上,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说!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世如何?”
我冷笑着,逼迫自己尽量平稳地说:“我叫钱袋儿,家在云梦十八乡。”
“好哇,还是个硬骨头。”老虔婆冷笑着,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你叫钱芊,左金吾卫将军次女。”
“我叫钱袋儿…家住…云梦…十八乡…”
鞭笞声不绝于耳,痛感密密麻麻,我此刻有些恨最近吃太好。如果我营养不良的话,那应该在第三鞭子的时候,就晕过去了吧?
那老虔婆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却不愿示软,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个老虔婆,等我去了左金吾卫将军府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哟,还想收拾我啊?”
老虔婆的声音听起来也如此聒噪,偏偏她还不知道,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就是你亲爹拜托我管教你的。”
亲爹?
我冷冷一笑,断断续续地说:“我钱袋儿,一辈子只有一个爹。”
老虔婆问:“谁?”
我:“银子。”
老虔婆嗤笑,那笑声里的鄙夷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我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给你银子,你就认爹?”
“不是吗?”我冷漠地看着她:“你不就是给了我银子,我才跟过来的吗?”
“果然是野种,就是没出息。”老虔婆鄙夷地扔了一袋银子在我身边,语气高高在上,看我好像看脏垃圾:“记住,你爹以后是左金吾卫将军钱万里了。”
我伸手攥住那一包银子,笑出一嘴的血:“我记住了。”
老虔婆问我:“你爹是谁?”
我:“左金吾卫将军钱万里。”
老虔婆又问:“你叫什么?”
我:“钱袋儿。”
看老虔婆抄起藤条,又打算动手的样子,我急忙开口:“你一包银子,是让我认爹的。那改名,岂不是该给我另一包银子?”
老虔婆可能是被我气疯了,居然翻了个白眼来。她嫌恶地扔出一包银子给我,厌恶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手攥着一包银子,真诚地说:“我叫钱芊,左金吾卫将军次女。”
“好。”老虔婆这才满意,她扬起嗓门,对外面招呼道:“可以从侧门回钱家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之前我们一直在钱家外面绕圈子。我不松口,就不进去。
那又如何?
我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是看着手里的两包银子,又觉得不那么疼了。
一包银子估计有十两,我找人给奶奶送回去,她就能过得更好一点。
至于那些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府,不知道走了多久,又听得女孩子的声音:“请芊小姐下轿。”
我收了钱,自然记住了我的身份。闻言便撩起轿帘,蹦了出去。
可惜,她们似乎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