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路程黎夏戴上耳机安静听歌。
黎家的别墅气派豪华,黎夏还没进门,就听见后妈乔颖的声音:“夏夏还没过完叛逆期,就爱跟你唱反调。等她到了你别说不让她去外省读,就说想了想还是希望她去外面锻炼一下,说不定她就不想出去了。”
黎夏心说还有这种好事。
她这一刻无比希望这个女人多说一点,因为老爸极有可能会听她的。
老爸快四十了才真正春心萌动,和后妻在一起时智商好像有点不在线。他对乔颖的话言听必从。那是她十二岁以前从没见过的,与众不同的父亲。
果然,老爸思考了一会问:“这样说真的有用?”
“你这个做爸爸的还不清楚她的性子吗?”乔颖往门口瞥了一眼。
在老爸继续考虑的时候,黎夏推开了门。她得趁热打铁,在老爸还没意识到不对之前解决这事。
黎望潮一看见她就板起了脸:“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老黎。”乔颖喊了一声,她有话要说,不过黎望潮被女儿气疯了,劈头盖脸就骂:“这么想出去那就去个够,永远也不要回来了!学费生活费自己去弄。等你出去受了苦你就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
黎夏心里暗爽,表面乖乖垂着脑袋挨骂。黎望潮以为她是开始害怕和后悔了,一鼓作气地说:“这么想走,就赶快滚吧!”
黎夏快要压不住嘴角的弧度。其实老爸才是最爱唱反调的人。
有些时候,幼稚的挺可爱的。
“好嘞,马上滚。”
黎望潮:“……”
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望着步履欢快的女儿,他拔高了声音:“给我回来!”
黎夏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地跑上二楼。
乔颖说:“你怎么能用这种强硬的口气与她说呢,态度软一点才有效。”
“这我哪知道。”黎望潮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你也不跟我说清楚。”
“这你也要怪我?”乔颖满脸委屈,“你在那一通说,我根本插不上话。”
黎望潮声音温和下去:“我不是怪你……”
乔颖打断他:“行了,我没那么矫情,你快上去看看吧,心平气和一点。”
到了三楼刚要拐弯,一个小人影忽然莽撞的跑了过来,黎夏没时间躲开,玩枪的弟弟和她撞了个正着,小孩子踩到她的脚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也不会有多疼。
换作平常,黎夏或许还会拉他一把。但今天她表情冷漠,直接绕过弟弟走了。
姐姐不理他,黎言瘪着嘴嚎啕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姐姐”,任保姆怎么拉都不起。
黎望潮听到哭声跑上来,以为是黎夏是拿弟弟撒气,脱口便指责:“黎夏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拿弟弟撒什么气!”
黎夏没再继续走。她穿着凉鞋,脚趾在抽痛。
乔颖心疼地抱住儿子,也趁机哭诉道:“弟弟还小你怎么忍得下心。”
保姆赶紧替黎夏解释:“夏夏没有推弟弟,是言言跑过来,两人没看到彼此才不小心撞在一起。”
“我不疼,爸爸不要骂姐姐。”黎言窝在乔颖怀里弱弱地说。
女儿的背影挺直,倔强,黎望潮脸上讪讪的:“对不起夏夏,爸爸……”
“没事。”黎夏轻声打断了老爸的道歉。
她已经懒得计较了。
她本意是想出去,并不想和爸爸闹僵,她一直挺敬重他的。
这个误会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离开的借口。至少目前,她爸出于愧疚不会再阻拦她。
走进自己的卧房,猫儿奔跑到她脚边,亲昵的蹭着她。
黎夏给猫儿喂了点猫粮,补偿了它两条小鱼干,等猫儿吃饱了便把猫儿抱进猫笼里。
猫儿不甘愿地咬笼子,黎夏摸摸它安抚道:“乖乖在里面待着,姐姐要收东西。带上你的盘缠,带你去浪迹天涯。”
她请来刘姨和黎言的保姆帮忙。
三个人收拾了一个小时,左一箱又一包的整整齐齐码在卧室中央。
搬行李时,李叔也被请来帮忙。
黎望潮、乔颖和黎言一家三口在一楼客厅看着他们一趟又一趟,每个人上下楼三次才搬完。
黎望潮脸越来越黑。
乔颖暗喜,看这阵仗黎夏是铁了心不想回来了。
黎夏越叛逆对她越有利。
乔颖许愿:黎夏永远不要回来,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僵,黎望潮的东西以后全归他们母子。
黎夏没去道别,目不斜视地走出黎家。行李塞满了后备箱,副驾驶也堆满了。她和猫儿坐后排。
是李叔送她,李叔劝她不要和爸爸置气。
黎夏说:“我没有置气,我就想出去呼吸自由和新鲜的空气。我走了,对我对他都好。送我到北区收费站吧。”
林星津在那里等她。
黎夏摇下一半车窗,天儿已经黑了,外面的热流与车内的冷气此消彼长。
老爸非要这么折腾一次。
路上,黎夏接到妈妈迟了很久的电话。
喻婉菱对她说:“妈妈不反对你去A大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跟妈妈吃顿饭。”
黎夏心软下来:“明天吧。”
跟妈妈吃顿饭再走也好。
她交代李叔:“您靠边停,我们先不去收费站了。”
“你要去哪?”喻婉菱马上问。
“A市。”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啊,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
黎夏以笑回之。
喻婉菱缓了缓,问:“你还记得刘潇阿姨吗?”
“谁?”
“不记得也没事。她儿子也是今年高考,市第二十名,报了A大经管系。他们明天来C市,正好带你去见一面。”
黎夏脑内警铃大作:“为什么要跟他们见面呀?”
“我跟刘潇是大学同学,人家约我吃饭,她儿子以后又跟你一个学校,提前认识一下等开学了你们一块儿过去,互相有个照应。”
黎夏一下没了兴趣:“您自己去吧,我不想去了。”
“你又这样。”喻婉菱语气已经开始哀怨了。
黎夏突感无力,“您是不是瞧上那家儿子了?”
“怎么说话呢?”
“好,我再问具体一点,是不是瞧上那家儿子做您的女婿了?”
喻婉菱没有正面回答:“上大学可以谈恋爱了。”
“您们就这么想我嫁人吗?”黎夏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语气。
“哪儿的话,你总要多交几个朋友。”喻婉菱闪烁其辞。
“我有朋友,也有男朋友,必生非他不嫁。”黎夏承认这次她控制不住自己去赌气,用这种方式表达反抗。
“是谁?什么时候谈的?夏夏,你早恋?”三句话,喻婉菱的语气从焦急到不可置信再到最后满是失望。
“早恋怎么了?我早恋耽误我学习了吗,我考了第三,大进步!”
“你考了第三,却报了影视系,就算考第一又有什么意义!以你的成绩,A大经管绝对能进。为了你以后好,大二最好转专业。”
“哦。”
她究竟在抱什么奢望啊?
“你别这样跟妈妈说话。”
“我们的关注点永远天差地别。对我说一句你好棒进步很大很难吗?夸我一句很难吗?”
“妈妈没夸过你吗?”
“没有!”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下脸颊,“您只说过一句,唯一的一句,报C大经管稳了。”
“不一样吗?不管是C大还是A大,经管都是好专业,说你稳了不就是在夸你?难道必须得面面俱到每一个字都说在心坎里才算夸你吗?你这样较劲不累吗夏夏?”
“累啊。”黎夏哑着声音说。
怎么会不累,她累的一次又一次对他们失去信心。
“饭以后再吃吧。妈妈再见。”
为了不让自己失控再说更多伤害妈妈的话,黎夏选择了挂电话。
李叔沉默着给她递来两张纸,她把纸盖在眼睛上就不再管,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对李叔说:“还是麻烦您送我去收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