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五那天过后顾言也再没出现在薛婧婷的视线里，而她也不敢在这么巴巴的凑上去自找没趣，去承担一个不甚还容易被吃干抹净的风险，整日除了请安就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一步也不愿意多迈。　　　　等到清明前十几天平川县的天气毫无征兆的温暖起来，一日薛婧婷照常去给顾青程氏请安，却遇见了许久不见的顾言。　　　　顾言他着一袭青色长衫，原本就削瘦的身子配上宽大的长衫显得更加空荡荡，他看到薛婧婷的到来目光在她身上一顿，似乎是有些惊讶，然后便坐在一旁收敛了目光。　　　　而薛婧婷也看见了他黯淡无光的眸子，像被人一下子抽光了所有的精气神儿。　　　　程氏在那边嘱咐起顾言一些事情，主要还是加紧子嗣什么云云，后来也不免对薛婧婷冷嘲热讽一番。　　　　整个过程顾言和薛婧婷都有些心不在焉，顾言是想将风筝的线稍微松一下，以免绷得太紧造成反效果。　　　　而薛婧婷则是纯粹对程氏的那些话免疫了。　　　　以前只要薛婧婷一来上房程氏就会说着刺耳的话给她找不痛快，刚开始薛婧婷还心里不舒服很久，后来索有顾青看着，她并没有在像之前那么刻薄，到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现在只要程氏一开始长篇大论就自己就自动免疫了。　　　　“今日天气不错，你们去巡视下下面的商户吧！”　　　　到了他们以为请安结束了的时候，顾青突然轻飘飘的来了这么一句，炸的两个人一愣一愣的脑袋发蒙。　　　　Excuseme？什么情况？让他们巡视商户？　　　　顾言和薛婧婷都是一愣，实在不明白顾青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张口结舌的看着他。　　　　看着夫妻两个的蠢模样，顾青深感头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今日为父身子不爽，巡视一事就交给你们二人吧！”还不容得他们二人反驳，就又继续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例行巡视，以防下面的人懒散罢了……”　　　　顾言瞬间懂了顾青的意思，行了一礼刚要答应，就听见程氏在旁边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说：“老爷，巡视商户这种事情言儿一个人也应付的过来，何必再带上一个累赘？”说完还似有若无的往薛婧婷那边看了看。　　　　顾青袖子一甩，也没有给老妻好脸色看：“你这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　　　　程氏听闻面上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没有人反对，而薛婧婷心里在不满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只能继续听着。　　　　“一会儿用过早饭就出门吧……”　　　　“是。”　　　　两个人难得的在一起用了顿饭，只不过也互相没有说什么，等到辰时刚过二人随着顾府的马车在平川县的十几家商行都巡视完了一遍，并未太过上心。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顾青的意思，不过是为了他们小两口多培养感情罢了。　　　　“少爷少夫人，听说前几日商船停泊巧翠阁进了不少新奇的物什，用不用小的驾车带你们看看？”　　　　顾言看了一眼薛婧婷，发觉她只是在一旁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在意车夫说了什么。　　　　“娘子你……想去看看吗？”顾言试探性的开口，顿了顿补充道:“顺便挑几副合适的头面。”　　　　她听闻这才睁开眼睛似乎有些兴趣的应了一声。　　　　女人都对买东西有浓厚的兴趣，薛婧婷也不例外，来到古代这么久每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出来放放风总要花点钱满足自己的购物欲，虽然大多数她都不带这种麻烦的首饰，但是并不影响她的梳妆盒里装的满满的。　　　　平川县虽然只是上县级别，但近些年来离这不远的码头成为江上的一个停泊港口，带动着平川县发展。　　　　到巧翠阁的时候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的不少人在这里，衣服着装层次大不相同，大多是听说商船靠岸想看看能不能淘到称心如意的饰品。　　　　柜台之上高高束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面安安稳稳的躺着一只颜色细腻，中间带着一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翠。　　　　实在是太像了……　　　　薛婧婷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走过时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　　　　顾家是大家，再加上顾青和巧翠阁老板交情不错，顾言二人自然不用在拥挤的大厅中挑选，而是去了二楼单独的一个雅间，茶水糕点供应一应俱全，熏着好闻的茉莉香，墙壁上还有几副雅致的画作。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也不如平常夫妇那般亲昵的搭话，房间里安静的十分诡异。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进来一位满脸堆笑、面带谄媚的中年男子。　　　　顾言记得是这里的掌柜，姓侯。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随着侯掌柜的两声拍手进来个和顾言个头差不多的伙计，他手里捧着的大托盘上面盛着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琳琅满目，让二人眼睛里还是不免有一瞬间波澜。　　　　“顾少爷，这些可都是店里的新进的首饰，可供您慢慢挑选……”　　　　顾言收回表情，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有劳侯掌柜了，您先去忙吧！”　　　　店里面今天客人众多，他本来就难以抽身，听闻顾言如此说也不推辞:“招待不周还望顾少爷顾少夫人海涵，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就是，侯某就先去忙了……”　　　　顾言点了点头，侯掌柜也就退出去了。　　　　托盘放在圆桌上，伙计看着难得的机会，也就使尽浑身解数给薛婧婷推销，一时间她被这伙计吵的头疼。　　　　“就只有这些了？”顾言的语气中有些不屑，似乎颇看不上这些东西。　　　　掌柜让端上来的可都是店里好东西，怎么这顾少爷还是看不上啊！　　　　伙计堆笑的脸上一僵，只是一瞬就又恢复正常:“这些可都是前两天刚来的新货，其他的那些成色自然比不上这些。”　　　　“把柜台上面的那个镯子给我拿过来！”　　　　伙计一顿，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因为顾言的身份摆在那里而点头哈腰的出去，准备和掌柜知会一声。　　　　没有多久侯掌柜亲自捧了那镯子进来，笑起来的脸上更加真诚了，上来就是对顾言一通夸赞：“顾少爷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们巧翠阁里的镇店之宝！种质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可是难得的珍品……”　　　　顾言听闻心花怒放，嘴角忍不住勾起，忙取了镯子在手里把玩了一番，而薛婧婷则是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那玉镯有些出神。　　　　柔夷被一个温暖的大手盖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润的玉镯就从柔夷那里滑到手腕上，顾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吗？”　　　　薛婧婷忽然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一副无措的样子，让她差点以为他就是自己的丈夫，只不过一秒她就在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就觉得酸涩在心中蔓延。　　　　“不喜欢。”虽然有些口是心非，但是这玉镯价值不菲，她真的不想接受。　　　　顾言强按着她的手不让她褪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痞笑：“那包起来吧！”　　　　薛婧婷听闻立马有些着急，慌张中喊了一声他的名讳：“顾言！”　　　　看着侯掌柜脸上难看的看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薛婧婷挣脱他的手问道：“掌柜，不知这镯子多少钱？”　　　　“哎呀！顾老爷可是我们老板的老朋友了，自然不会给您说谎价啊！”　　　　薛婧婷没有理会侯掌柜打马虎眼，反而继续问道：“多少钱？”　　　　顾言则皱了下眉头，拉过她的袖子低声道：“你不是很喜欢吗？”　　　　薛婧婷忍不住伸手抚了抚手腕上的镯子，虽然爱不释手，但脸上敷上一层有些可惜的神色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侯掌柜，多少钱？”　　　　“不贵不贵，对顾府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过纹银三千两而已……”　　　　顾言不懂物价，初听闻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薛婧婷惊的都差点跳了起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就准备把镯子给褪下来。　　　　薛婧婷上一次听两个洒扫丫鬟嚼舌头根子，其中一个抱怨兄长娶媳妇聘礼要的数目太高，让父母发愁。而从二人对话中也能大约估摸着了现在的物价。　　　　三千两这个数字是一些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奋斗不来的。　　　　顾言看出她不自然的神色，不顾薛婧婷反对，仍旧固执的坚持道：“有钱难买心头好，侯掌柜包起来！”　　　　“别！”薛婧婷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慌张的就要摘下镯子给他们放回原处。　　　　只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越是想摘下来，就越是卡在手骨间褪不下来，到后来手都因为自己粗鲁的动作而泛出一圈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