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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自从顾言醒过来已经五天了,薛婧婷期间派人去了好几趟顾言都避而不见,有时候她郁闷的恨不得直接冲进书房将他拎出来让顾言将和离书签了。    每天她还是顶着额头上的伤天天去顾青程氏面前请安,见到薛婧婷程氏免不了是顿冷嘲热讽,但想到顾言对她避而不见的态度加上自家相公的叮嘱,也就没有太为难她。    偶尔薛婧婷还能看见那个在顾府客居的表小姐程芊芊。    记得那天天气还不错,她头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位表小姐莲步轻移、袅袅娉娉从她面前走过,礼数周全挑不得一点儿毛病,嘘寒问暖的情真意切,到后来分开之后不禁让薛婧婷咂舌,若不是她事先承了原主【薛婧婷】的记忆,仅靠这第一印象,对于这样一个待人温和的妙人是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    请过安之后薛婧婷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其他消遣用的东西薛婧婷每天过的也甚是无趣,有时候虽然随着身体的本能去翻看书籍,那些文绉绉的文言文没有注释虽然看起来太过费劲,可用来消磨时间倒是再好不过。    只是今天又被顾言拒之门外,她的耐心也被他磨的差不多了,回到小院坐了一会儿便提笔写了什么,反复对照笔迹之后便差纤云将那封信送了出去。    只是这次到没让薛婧婷失望,只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便有了回音。    “少夫人,少爷请您到书房一叙。”    薛婧婷看着顾安的到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糕点放回原处,摆了摆手对他道:“你先回去侍候着,我随后就到。”    顾安走后先沉不住气的便是跳脱的纤云,一边说着薛婧婷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边去她的衣柜里捧出一袭翡翠烟罗绮云裙到她面前。    “少夫人,纤云侍候您穿衣。”    “……”    薛婧婷看着纤云捧过来的衣服,又看了看她一脸热切的表情,刚起身又忍不住坐回原处,继续捏着刚才的糕点又吃了一块。    “少夫人,这裙子看上去就讨人喜欢,少爷终于愿意见您,您可要把握好此次机会一举夺得少爷的心才好!”说着纤云眼中的热切更胜,薛婧婷一噎,一口糕点就梗在了嗓子眼里,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她猛锤了几下胸口仍旧没有缓解,难受的眼泪都挤出来几滴。    弄巧见状连忙送上去茶水,另一只手拍了拍薛婧婷的后背,为她缓解着。    “纤云……谁告诉你我要讨他欢心了?”薛婧婷喝了茶水之后还是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脸颊上面呛出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一脸无奈的看着在一旁半蹲着的纤云。    “那个……那个……”    纤云一时捉摸不透薛婧婷的心思不知怎么回答,跪在那里求救似的看向弄巧。    这几日少夫人一日三趟的去书房,每每回来都是黛眉轻蹙,一副担忧的模样,连平日里最喜欢的书都看不下去,吃的也越来越少,而刚才送出去的信是那么郑重其事,落在她眼里可不是为了少爷的伤势担心吗?    “少夫人,纤云不是有意的……”弄巧无奈的摇了摇头,若说薛婧婷的心思旁人不知,她倒是能猜出七八分,替顾言担心是真,可是这次去她决计不是为了讨好顾言!她虽然识字不多,但刚才薛婧婷所书之时她也在身旁,写到最后的时候,那两句倒是白话了些,只要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弄巧无奈的想,此番薛婧婷去,只怕还是为了离开顾府一事啊……    薛婧婷捏了捏眉头,没有太在意,细细想着这几日的所做所为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实在怪不起来纤云多想,她这副样子可不就是丈夫对妻子视而不见而着急……    “你们说,少爷他最讨厌什么颜色?”    *    顾言将手中的信反复与《诗经》上的字体对了好几遍,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连忙把手里的纸折了几折,看来人是顾安,也就随口问道:“她怎么说?”    “回少爷的话,少夫人她稍后就会过来。”    “是吗……”顾言的指尖轻轻带过他刚才写好的和离书,微微有些出神,虽然知道【薛婧婷】待【顾言】的心思。    可是,真可惜啊!她心心念念的人早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他也只能按照原先的走向还她自由。    顾安稍微收拾了一下被他弄乱的书房,要将他的满满一纸篓的废纸清理掉时,在门口遇到了款款而来的薛婧婷。    来人一袭石榴红的刺绣妆花裙,头上挽了个坠马髻,上面斜斜的插了几根镂空的金步摇,映着往日典雅素净的薛婧婷平添了几分妩媚,加上面上的一层淡妆,顾安脸色一愣,竟一时没有认出来那来人究竟是谁。    薛婧婷原本就是生的天生丽质、玉洁冰清,平日里不施粉黛容貌便已经很出众了,而现在这一身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在加上如空谷幽兰般的声音,饶是顾安平时经常与她见面的人也都红了脸。    看着顾安眼中只有惊艳,愣在当场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薛婧婷忽然觉得是不是被身后的两个丫鬟给坑了?明明越装扮越夺人眼球啊!    可她虽然心里诽谤,但面上还是露出得体的微笑:“顾安,相公可在里面?”    顾安抱着纸篓羞红了一张脸窘迫的点了点头,然后匆匆的又回去给顾言报告。    顾言在听到门外的人开口就已经难以描述自己的心情,熟悉的声音是他很少能听见的绵言细语,而属于【顾言】的记忆中那模糊的姣颜也瞬间变得清晰,两个薛婧婷开心时的模样、娇羞时的模样、嗔怒时的模样,就连到了最后对他冷若冰霜的模样都牢牢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    “婧婷,有你此生足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当真不愿意生下我的孩子吗?”    “薛婧婷!你为何会变成如今的这番模样?”    ……    瞬间那些模糊的片段随着主角的声音越加清晰,入潮水般涌来的记忆让他忍不住扶额。    明明早该融会贯通的记忆此时又像是重新经历过一样让他身临其境。    “少爷,少夫人已经到了……”    顾安的声音响起,将他重新拉回现实,可刚才那让人犹如刺进一把刀的心脏猛然抽痛,怎么都缓解不了,他死死攥着胸前的衣服,红了眼眶,对顾安道:“请进来吧!”    顾安应了一声,又听顾言继续道:“请夫人一个人进来,我有事要和她谈。”    只这么一瞬,顾言像是想明白了,即使再过惨烈的记忆,那也不是属于那个在现代活了近三十年,属于顾言的记忆,即使相同的模样、相同模样的妻子、相同模样的家人,那也不是他的!    即便他不过是个入侵者,即便他承着的不知是如何而来的躯壳,承着【顾言】以前的记忆,那也是属于之前的【顾言】,而现在,他不会循规蹈矩的按着之前的轨迹而行!    他,只是顾言,属于那个现代薛婧婷的顾言!    顾言努力克制自己翻江倒海的心情,笔直的站在书桌前手里捏着和离书,静候佳人而来。    薛婧婷素手轻轻推开书房门,顾盼生姿、步履轻盈,轻巧的迈过门槛落在书房的砖石之上,身上的石榴裙的下摆与脚的动作显出优美的韵律感。    顾言先是对她身上刺目的红皱了下眉头,当来人的样子逐渐清晰,离他也不过二十多步,他看清那双美目中一闪而过的波澜,猛地呼吸一滞,而他却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天早上,他与薛婧婷双双被民政局前从天而降的广告牌砸中逐渐失去意识,薛婧婷身上出现一阵轻飘飘的白烟一直上升,那轮廓逐渐形成一个单薄的人影,顾言下意识的伸手就想拉住她,却发现他自己也如同那般可以随着她而行,可薛婧婷的脚步他怎么都追不上,任他如何在后面呼喊前方的人她都是充耳不闻。    直到二人一前一后穿过一处屏障她才停下,可薛婧婷也如迷途羔羊找到归途那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她径直的往【薛婧婷】昏倒的地方走去,在顾言阻拦不住、亲眼见证的情况之下她融合进了【薛婧婷】的身体!    而顾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下人们带走,他本想要跟随而去,却无法走出这个房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的在房间转着圈圈。    后来顾言看清了架子床上的人是一具躯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进了【顾言】的身体里。    所以……这般说来眼前的她就是自己的妻子!    顾言也没有再去管自己如何又想起这些,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薛婧婷,压根一点都不想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薛婧婷离他不过十步,顾言下定决心之后将手背过了过去,将那个写了不知多少遍的和离书撕碎揉成一团想扔进纸篓里,却突然记起纸篓被顾安拿出去清理。    顾言看着离自己不过十步的薛婧婷,情急之下、左右为难之际突然背过身去将写的满满当当一宣纸的和离书给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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