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锋利,泛着冷光。嬷嬷吓得花容失色,道:“是是是夫人嘱咐!要我把今晚把煮梅的姑娘送到少爷床上。”
楚婳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猛地收紧,咬唇说不出话来。
霍时洲单臂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背,轻拍安抚,“没事了,别怕。”
岳知一向面瘫,此刻听了这嬷嬷的话,神情险些裂开。这知府一家莫不是有什么大病,两次抢亲都抢到同一个人身上。
他持剑审问道:“你知道煮梅的姑娘叫什么吗?”
嬷嬷摇摇头。
燕三笑出声:“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抢人,不会是打算睡了人之后就丢去乱坟岗吧?”
嬷嬷低下头不讲话。
楚婳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我、叫楚婳。”
嬷嬷倏然抬头,愕然道:“你你是先前被少爷退亲的山塘镇那家药铺的姑娘……”
楚婳小脸发白,脑子有片刻的茫然,语气疑惑道:“退、退亲?”
霍时洲嗤笑一声,目光这才落在了那嬷嬷身上,“你们家夫人是这么和下人说的?刘杵得不到的姑娘,就叫退亲。是么?”
‘是么’二字的语调尾音带着一丝寒意,在这寂寥的巷子里幽幽回响。
嬷嬷身子一抖,背后升起冰冷的气息,像是被恶鬼盯住。
霍时洲垂下眸子,揉了揉怀里小姑娘的头发,嗓音沉沉:“燕三,你先护阿婳回去。”
燕三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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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楚婳走后,霍时洲抬腿上前,岳知见状后退了一步。
那嬷嬷连连伏地,不敢动作。
霍时洲不紧不慢地走向她,就在他离人二尺之近时,突生变故——
没想到这嬷嬷还有些武功在身上,竟跳起来手中亮出匕首直逼他的门面,
霍时洲侧身格挡,迅速抬腿踹开她的袭击。
铿锵一声,鸣鸿古刀出鞘。
长风卷起落花涌上刀锋,此刻柔软的花瓣仿若变成了凌厉的飞刀,盘旋在他的身侧,抬眸间,狼眸冷若寒冰,“你是什么人?”
嬷嬷察觉到他凌厉的杀气,神情顿时大变,“你是霍时洲!”
世人皆知,霍家二少,玄墨锦衣,鸣鸿古刀。
岳知护在霍时洲身侧,冷声道:“你不像是一名普通的知府下人。”
嬷嬷猛地吐出一口血道:“我丈夫被朝廷征军,就是死在你们霍家军的手里!你们这些佞臣贼子!我大魏不亡!”
岳知见她脸色煞白,皱眉道:“主上,她服毒了。”
霍时洲面无表情地道:“你丈夫愚忠,替昏君残害忠良百姓。而你,帮着你那恶臭的官主子强抢民女,干尽腌臜之事。你俩简直绝配啊,服毒去阎王殿相见吧。”
“呕——”嬷嬷被他这话气得又吐出一口血,她伏在地上,歇斯里底地喊了一声:“霍时洲!你这背弃君主的狗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的软肋是……”
话未说完,她便长叫一声,咽气了,死前那血红的双眼仍一动不动地盯着霍时洲。
岳知道:“主上,这人应该是那昏君在江南安排的线人,伪装成知府夫人身边的嬷嬷,这些年替知府看了不少坏事。”
霍时洲负手而立,沉默地站在尸体前。
良久。他仰起头,自嘲一笑:“岁岁年年,少年臣子于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到头来却是被君王辜负了一番赤诚之心。”
岳知抿唇,眉间染着伤痛和担忧,“主上……”
霍家功高震主,蒙遭冤罪。
那年霍时洲十七岁,清白的霍家祀堂沾染上了洗不掉的污渍。而千里之外的边塞沙场,霍远大将军带领着霍家军浴血奋战,马革裹尸为家国攘外御敌,可他们拼尽性命却遭到圣上亲手的背刺。
真是何其可笑。
皇帝可笑,而霍家的忠心心更是可笑。
他们奋起反抗,不过是想活下去。
可皇帝多疑,不给他们生的选择。江山沧桑,又何来正道?
名门霍家,承受天下无知小儿的嘴碎唾骂。
霍时洲背靠在巷子墙壁,淡淡垂下眼,轻轻擦拭鸣鸿古刀。
他瞳色逐渐转暗,深处似有漩涡静静涌动,显得那双富有攻击性的狼眸幽邃无比。
一段血淋淋的回忆片段涌进脑海,霍时洲的额角火辣辣痛,一直痛到脑髓深处,整个脑袋都剧烈地抖动起来,耳边是闹市的嗡嗡吵闹之声。
记忆里温润如兰如玉的兄长,横尸于洛阳城楼之上。被市井小人指指点点,唾骂奸臣反贼。
少年的霍时洲双眸赤红,下一秒就要冲人群,却又被叔父死死地按住,“二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
当年霍家发生变故,霍家军被暴君亡命追杀,霍时洲跟着父亲东躲西藏,韬光养晦,竟连兄长的尸身都无法回收。
他们霍家的嫡长公子,生前一代天骄贤臣,死后却暴尸荒野,沾着满身的泥泞,洗不净的污名。
这是霍时洲两辈子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