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室内,只有皇后和荼靡你来我往的对话。
直到花湛露确实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撑不下去了,才将荼靡给放了出来。
荼靡在坤宁宫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远看天边的太阳竟然都已经西沉了。
依然是霏言送的她,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
霏言话不少:“娘娘从回寝宫之后,就一直不肯睡,偏偏固执要叫你过来问一问情况。”
都四十的人了,一晚上没怎么睡,白天又强撑,身体可受不了。
荼靡回忆和皇后的对话,皇后除了了解了雷小姐的事,也就主要问了问她自己的小堂妹,以及黄家四姑娘的情况。
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哪里不对的。
在门口简单说了几句,荼靡和霏言告别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小屋子,终于能够迫不及待地把口袋里都捂热了的碎布取了出来!
宛莲居这小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借着灯光,她毫无顾忌地仔细检查得到的碎布。
历朝历代的宫廷制度,都对宫里不同身份的人应该穿什么,做了十分详细的规定。
一块布料,从它的材质、年限乃至工艺等等信息,是能够帮助追踪到穿着它做成的衣服的人的。
灯光下,荼靡托着碎布反复地检查翻看。
又不断地抚摸揉搓。
再仔细搜寻脑海里有关于碎布的相关资讯。
一时之间,倒是只知道这布料应该是永安末年进贡的蜀锦。
可惜事情刚发生,眼下这个时候,她这个嘉和帝身边的心腹,做出任何动作都有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无数人暗地猜想。
所以她虽然很想立刻去尚衣局借阅资料,但偏偏不能轻举妄动,还得多等几天。
烦心。
空落落的屋子里,足够躺两个人的床上,只有荼靡一个人坐着。
她放下碎布,将手放到了其中一只旧枕头上,轻柔摩挲,似乎是在借用这样的方式帮助自己能够更好地思考……
下毒之人用了和十二年前一样的毒药,同样是躲过了宫里层层护卫,将毒药加入被害人的酒菜里。
唯一最大的不同,是这次凶手毒死的人里,有一个出身刑侦家族的雷小姐……
雷小姐扯下凶手身上的衣服,固然是对凶徒身份的一个提醒,但……
荼靡不禁要想,会不会还有其他的什么意思呢?
闻着枕头上早就挥发干净的那个人的洗发露味道,荼靡突然想到一个自己白天的时候一直没有去注意的问题——
凶手藏了十二年,再度出手,必要性是在哪里?
想到了关键的地方,荼靡抚摸枕头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是啊,凶手难道真的只是像龙鳞卫推测的那样,自认为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宫禁对他早就放松了警惕?!
还是说……
凶手是必须出手?
那个想要杀死的真正的目标,是谁呢?
有一句就连杀人如麻的龙鳞卫都不敢说的话,那就是,在十二年前的毒杀事件里,虽然死了许多无辜的人。
但大家心照不宣的地方在于,都知道凶手要杀的,其实并不是其他的任何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嘉和帝一个!
民间俗语总说,广撒网,好捞鱼。
下毒的范围大,那么明显的两个好处,一,提高命中率,二,混淆视听。
荼靡的神色严肃起来,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杆,住在储秀宫的所有人的脸,在她面前一张一张闪烁了过去。
如果她的这些猜测属实,那么已经杀了七个人的凶手,是不是已经达到了他这次的目的呢?!
如果有,那么暂时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如果……凶手要杀的真正目标,在这一波里面,幸免于难呢。
荼靡不再看枕头,而是抬头再往漏窗外面的树梢看了过去。
她回来坐在这边恐怕又不知不觉坐了很久,就连太阳什么时候已经下沉到只剩一线光亮,都才发觉。
日月交替,昼夜轮回,这是夜晚又来了啊……
荼靡停了发愣,站了起来点灯,脑子里的思考还在继续。
扣掉死掉的七个人,那一个一个生命鲜活的小姑娘……
突然,她走动的动作顿了顿,黄素馨的脸在她脑子里定格了一瞬,便不再换成别人的脸了。
那张和迎春没有半点相像的脸。
说起那群秀女里面最大最肥最与众不同的鱼,除了黄家的那个丫头,还有谁呢?
除了她,又还有谁是本来可以不必进宫,却自己死皮赖脸求着进来的吗?
至少,本届秀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