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低下头去,淡淡回了句:“谢谢。” 蒋逢笑眯眯地看着许久。 许久又抬起头,郑重地对蒋逢说:“谢谢你,救了我。” 蒋逢笑得更开,几乎得意起来了,说:“小事儿,都过去了。” 许航突然插嘴:“这要是搁以前,救命之恩,得以身相许吧?” 许久跟蒋逢都怔住,许妈妈立刻责备:“你说什么呢!他们才多大?你这当哥哥的怎么满嘴没句正经的!”许航不敢吱声,蒋逢抬手挠后脖颈,许久又别过头去,场面略干。许爸爸忙转移话题,问:“蒋逢去二中的事儿都办好了吧?” 许妈妈说:“办好了,明天直接去就行了。许航,你明天回船上,顺路送他们去学校,能来得及吧?” 许航赶紧说:“没问题。”扭脸朝蒋逢说:“二中的管得严,你小子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许妈妈斥责:“又瞎说!”转而伸手拍拍蒋逢的肩膀,“二中是岛城最好的高中,治学严谨,升学率高。小久也在那儿上学,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她。” 蒋逢瞅瞅许久,她给他的还是个后脑勺,只好客气地说:“以后还请你多关照了。” 许久轻声说:“会的。” 声音酥酥软软,听得蒋逢心尖儿颤。 —————— 吃过葡萄后许航提议玩牌,许久说要写作业回了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后许久靠到门边,用手指撩起门帘往外看。 许航拿来了扑克牌,妈妈把桌子收拾了一下,爸爸把扑克牌从盒子里抽出来洗牌,蒋逢在一旁坐着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她仔细端详蒋逢。 他就是当年那个救了她的男孩?她不太确定。 她也一直想知道当年救她的人是谁,想知道他的样子。可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因为她在黑暗的废墟里呆的时间太长眼睛对光敏感,看东西不是很清楚。加上又发烧,便就更迷糊了。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却记得那只凉爽有力的手,握着她的时候让她感到很安全。 外头蒋逢赢了第一局,兴奋得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许久抿了下嘴唇,把门帘拉好,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摸着桌上的语文课本发起了呆。 她总觉得他该是个沉稳的人,因为他说的那些鼓励她的话,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可现实恰恰相反,他特别闹腾还有些……轻浮。 她的救命恩人原来是这样的。 让她有点儿小失落。 —————— 许家的牌局进行到晚上九点被许妈妈勒令停止,大人小孩都散了,洗洗刷刷后该干嘛干嘛去了。蒋逢跟了许航去他卧室,见书桌上的舰模便过去摆弄,问:“航哥,这是什么舰?” “052C型驱逐舰。”许航说,坐到床边开始脱裤子。 “你就在这种舰上服役?”蒋逢问,用手指碰碰上头的相控阵雷达。 “能上这中舰我的梦想。这可是最先进的驱逐舰,全国一共三艘。”许航把裤子扔到床边的椅子上。 虽然爸爸是海军,可蒋逢对于舰船了解不多,把船模又摸又看地摆弄半天,听许航问:“蒋逢,想参军吗?” “想。”蒋逢不假思索地说,又去戳弄舰模上的主炮。 “是想当海军吧。” “不想。” “嗯?” 蒋逢回头,见许航一脸惊讶,勾唇一笑,说:“我想去陆军。” 意料中许航目瞪口呆,蒋逢笑里添了一丝得意。 “你老子是海军,你去什么陆军啊?”许航问。 “我喜欢。”蒋逢摇头晃脑地说,“再说谁规定老子海军儿子不能陆军了?” 许航摇摇头,“切”了声,说:“无知小儿!” “你才是呢!”蒋逢回敬道,兀自趴回到桌上继续摆弄那船模,巴拉巴拉地说:“要轮火炮力量还得看陆军,不管种类还是口径,都不是你们海军能比的。你们海军也就这几年发展起来的,你看这艘船上的炮,是……” 蒋逢说了半天,许航没什么词儿回怼,终于忍不住,喊了声打断他:“喂!” 蒋逢回头。 许航嘴角滑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阴恻恻地问:“你是不是喜欢许久?” “谁……谁喜欢了!”蒋逢登时急了,一拍桌子站直了身子怒瞪着许航。 这次换许航得意地笑,双手环胸坐在床边还抖着腿,讥讽地说:“敢想不敢认?你们陆军就这德行?” “这关陆军什么事!”蒋逢急赤白脸地吼。 “哎呦急什么呀你?”许航眼神一挑,轻飘飘道,“我就问问。我又没叫你喜欢她。” 蒋逢憋了个红脸,许航慢悠悠地说:“来来接着聊,陆军还哪儿比海军强来着?” “不聊了!”蒋逢走过来直接钻到床上被窝里,气哼哼地说,“我要睡觉!” 许航隔着被子拍拍蒋逢的屁股,教导道:“臭小子,以后说话客气点儿啊,别在大舅哥跟前装大瓣儿蒜。” 蒋逢也不吭声,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头,翻个身缩到床铺里面去了。 —————— 第二天吃过早饭,许航开着军用吉普,载着许久跟蒋逢去学校。路上许航边开车边朝蒋逢念叨:“陆军有什么好,现在各国都在大力发展海上力量,前途无量。” “我喜欢。”蒋逢懒洋洋地回答。 “改天我带你去船上见识见识,你就改主意了。”许航说。 蒋逢哼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许久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心里疑惑,转头看蒋逢。蒋逢眯着眼歪歪仄仄地靠在车门上,目光陡然往她这边一转。许久眼神闪了闪,别过眼不看他了。 蒋逢晚上没睡好现在正乏着,所以上了车就懒洋洋地歪着,见许久主动看他,他就突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坐好,冲许久“嘿”了声,叫她。 许久轻轻偏头。 “高一有几个班?”蒋逢问。 “六个班。”许久说。 “你在几班?” “一班。” “那我也去一班。”蒋逢说。 许久眉头皱了皱。 蒋逢弯腰凑近许久一些,皮笑着,问:“哎,你是不是嫌弃我?” 他猛的近了,许久一下子想起昨天在卫生间门口站着的像海豚一样光溜的他,脸色登时一红,噘起嘴巴甩过头去。她的马尾辫飞起来,发丝扫着了蒋逢的鼻尖,带去一股幽香。蒋逢心尖上一阵痒痒,像是爬过一小队蚂蚁。看着许久脑后垂着的马尾辫,黑亮顺滑,像嵌在山谷中的一道瀑布。 好看的人哪儿哪儿都好看。蒋逢心里想,笑得像个痴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