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籽粒鲜红饱满,晶莹玉润,看着分外诱人。
李惠伸手接过石榴籽,极珍惜地一颗一颗地吃着。
夏侯徽将石榴籽托在掌心,咬了一颗在口中,却没咽下去,有点儿心神恍惚,“没,没有等谁啦……”
夏侯玄看了夏侯徽一眼,笑道,“你若还嫌不够热闹的话,下次我再多喊些人就是了……”
真的吗?!夏侯徽眼前一亮。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夏侯玄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那,你可以多请些学堂的伙伴们一起来府里玩吗?”
“当然可以啊。你想请谁呢?……”夏侯玄问道。
夏侯徽又眼巴巴地望了一眼门外,有点失望地道,“也,没有谁啦……”
他们兄妹正在说话,院门口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迟了……”随着话音,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出现在院门口。
“小跟班儿,是你呀!你可来啦!”夏侯徽漂亮的眸子跳闪了下。
她转头往司马昭身后看了看,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是多日不见的司马师。
“小不点儿,你们怎么来这么晚?菜都凉了……”文钦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司马昭的个子在这群子弟里最矮,常有人喊他“小不点儿”。
“噫?那个谁,你的脸咋了?”有人看到司马师的脸上挂着两道很明显的青色划痕。
“哎,别提了,路上看到个小流氓,哥哥跟他们打了一架。”司马昭弯了弯唇角,依然是挂着点儿讨好的笑,小声解释道。
“什么人,敢在京城撒野……”
毌丘俭虽然一直不怎么喜欢司马师,此时见他脸上挂了彩,也禁不住出声问道。
“不认识。看他们样子,是从外地刚刚进京的,那小子分外张狂,一直嚷嚷着说他爹是谁谁,说要我们好瞧,好像是姓……邓?”司马师道。
“对,那小流氓喝得醉醺醺的,年纪不大,就敢当街调戏民女,我和哥哥正好经过,哥哥就上去教训他两下,他手下的人就跟哥哥动了手。他们三个打哥哥一个……”司马昭为哥哥抱不平道。
“你的脸要紧么?今天惠姐姐也在,不如先让惠姐姐给你瞧瞧吧。”夏侯徽有点紧张地跑了过来,她起身急,剥好放在裙子上的石榴籽撒了一地。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碍事。司马师道。
“就是嘛,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娇贵,过两天就没事儿啦,这都啥时候了,都赶快来喝酒吧!”毌丘俭有些等不及地敲着桌子嚷嚷道。
“还是先瞧瞧才放心呢,惠姐姐可是我们府上的女神医呢……”夏侯徽坚持道。
李惠在老家百草山时和一位族叔学过些医术。百草山以多奇花异草闻名,方圆数十里,山高林茂,常有采药人至此采草药。到夏侯府后,她没事儿仍然爱钻研医术,有空就琢磨药理配方,她心灵手敏,配药和针灸术都日益精进。
李惠过来,仔细查看了司马师脸上的青紫划痕,道,“伤在表皮,虽不要紧,还是要先涂点药膏,防止淤肿才是。你等着,我去里面帮你拿药,有配好的。”
“一点儿小伤,不用那么麻烦吧,对了,用这个行么?”说着,司马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圆肚子瓷瓶。
夏侯徽一瞧,这不是先前自己给他的碧玉生肌散么?——莫非,从那日以后,他竟然一直将此物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她觉得面颊有点儿发热,粉颊上无端飞上一朵红晕。
司马师掏出瓶子后,才觉的有些不妥。他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夏侯徽,而后有点结巴地解释道,“上次没用完,就、就放在身上带着了……”
毌丘俭瞧见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说这小子安的什么心?把这玩意儿整天带身上是什么意思?
幸好一旁的李惠没觉出什么异样。她接过那只圆肚瓶子,打开塞子看了一眼,又放在鼻端闻了闻,面带喜色地道,“这可是上好的药材制成的呢,有消肿去瘀的功效,可以用!”
李惠净了手,帮司马师仔细清理了脸上的划痕,又小心地涂上了药。
她做事时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秀丽的小脸儿被秋阳镀了一层光。
毌丘俭看着心细如发的李惠,由衷羡慕地对着夏侯玄道,“兄弟,你这妹子打哪捡的?回头我跟我爹说一声,也帮我捡一个,要求不高,就你妹子这样的就行!”
李丰斜了毌丘俭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净做白日梦吧。”
“哎,哥哥待你不薄吧,是苛待你还是怎么了,你怎么老针对我,我是不是踩你尾巴了……”
“就踩了!”
好了好了,大家入席,喝酒吧。夏侯玄一手拉着一个,笑着打圆场道。
“对对,我们喝酒。我来给各位兄长斟酒。”司马昭脸上挂着殷勤的笑,一溜小跑地抢着过去抱酒坛子。
“瞅瞅,还是小不点儿懂事,有眼力架儿,你也学着点儿……”毌丘俭瞄了一眼李丰,不满地嚷了句。
……
不管怎样,经历了知致堂惊马一事后,曾以孤僻古怪为人忌讳的司马师,终于渐为其他少年子弟情愿或是不太情愿地慢慢接纳了。
在夏侯氏兄妹的调和与帮衬下,他们兄弟也逐渐融入到京城一众子弟的交游圈子里。
直至青龙二年,夏侯徽殒命,李惠身死,又生生断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