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宗鸣看着桌上的瓷瓶,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是与不是……如今也都不重要了,皇上都已容不下我了。”
青岩急道:“那王爷该怎么办……”
他忽然停住,意识到这话并不是自己该问的,闻宗鸣却抬眼看着他,眉间阴翳一散,道:“……你母亲姐姐都在皇后手上,你却把此事告诉我了,便不怕皇后害了她们吗?”
青岩沉默了一会,道:“母亲和姐姐固然重要,但王爷待小的恩深似海,小的……小的不能背叛王爷,母亲和姐姐……小的会再想办法,可也不能因她们害了王爷……”
闻宗鸣看他的眼神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那目光温柔而宽厚,又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青岩被他看的耳热,声音也愈发小了下去。
“不必担心你母亲和姐姐,既然如今已知道她们在皇后手中,我会替你想办法。”闻宗鸣道,“难为你宁愿不救她们,也并不屈从皇后的意思,你今日对我的情谊,我都记得了。”
青岩讷讷,道:“王爷……王爷言重了,王爷早知此事,便是……便是小的不说,王爷也定不会中计的。”
闻宗鸣却摇头道:“那却未必。”
青岩不解:“为何?”
傍晚天光昏黄,闻宗鸣的侧脸逆着光的一边笼在阴影里,他低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青岩睁大了眼睛,忍不住道:“可王爷并未对不起陛下……”
闻宗鸣转头看着他,笑了笑,却不接青岩的话茬,道:“过来。”
青岩一呆:“啊?”
“本王说,让你过来。”
青岩心跳骤然加快,但还是如龟爬一般缓缓挪了过去。
“那日回府后,我因前朝事忙,也有未曾想好如何面对你的缘故,冷了你许久,你这些日子都不再近身伺候,见了我也是能躲就躲,半句话都不肯多说,是不是心里怨了我了?”
青岩闷不吭声。
闻宗鸣见他这样,却仿佛心情好了些,低低笑了几声,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本王是叫你到这里来。”
青岩又呆住:“这……这怎么……”
闻宗鸣看着他,低声道:“你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么……你我已有肌肤之亲……”
这下青岩听不懂也得听的懂了,他脸上忽红忽白,好不精彩,半晌却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伏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嘴里闷闷道:“那日……那日小的是昏了头,又……又喝了那酒,王爷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小的都明白,王爷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粉……”
“又要粉身以报?”闻宗鸣却先一步含着笑打断了他。
青岩讷讷:“小的……小的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辜负王爷的深恩厚泽……”
闻宗鸣道:“我不要你上刀山下油锅。”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摇动的烛光里,青岩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那日说,对我钦慕已久……可是真的?”
青岩难堪的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他实没想到那日自己说的浑话,王爷竟然听清了,不但听清了,还一直记得,只觉得无地自容,结巴道:“小的……小的痴心妄想,小的那日吃醉了酒,后来已反省过了,以后再不敢有这种念头。”
闻宗鸣没让他磕下去,扶了他起身道:“拒欲不道,恶爱不祥……你待我的心,如今我已知晓,左右以后我亦不会娶妻,又已要了你的身子,你若愿意,便陪着我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青岩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王爷的目光温润似水——
这一切简直让他觉得如同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他想说自己如此卑微,怎么配服侍王爷?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倘若这是个梦,让他这些年的爱慕和妄念成真,他又怎么忍心打破?
……他开不了口。
原来他竟是这样贪心的。
“怎么,你不愿意吗?”
青岩闻言吓得几乎弹了一下,像只受了惊的兔子般,一双杏眼睁得滚圆,望向闻宗鸣急急道:“小的……小的愿意的!”
然后又在触及到对方含着些许笑意的目光时,恍然惊觉,羞赧的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烛影摇晃,应王府书房的屏风上投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夜色里,渐渐交叠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