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厉海吹完最后一个音符,侧着头看向温轻,看到她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扭头回休息室了。 倒是那个小龙人站在角落里抱着手臂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厉海没再抢主唱的风头,悄悄从后面下了台,回到奥黛丽旁白坐的时候,跟他说了两句话,奥黛丽都没理。 厉海拿着口琴戳了戳他胳膊:“怎么了?” 奥黛丽一脸幽怨:“对不起,你的好友区德力今天正式从你的故事里下线,别再找他了,找不着了。” 厉海把口琴放到嘴边:“那我单独给你吹一首《送别》,就给你一个人听。” “滚蛋,少拿泡妞的套路往我身上使,不好用!” “哦。”厉海把口琴拿方斤擦了擦,包起来揣回兜里,“那算了,不好用不吹了。” 奥黛丽看着厉海那个精致的粉色桃心方巾,目瞪口呆:“这小毛巾你从哪里搞的?” “幼儿园的口水巾。”厉海老神在在的,“小朋友用的,很软和,你要的话我给你拿两条。” “……”奥黛丽都忘了骂他重色轻友的事了,“你自己擦口水吧。” 离开的时候,侧门开着。 从侧门出去,厉海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休息室的窗,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那窗竟从里面打开了。窗外有新安装的纱网,看不清屋内的情景,倒看见那只小花猫跳到窗边,拿爪子挠纱网。 “薄荷!”温轻怒声呵斥,一把将小猫捞走,扔给小龙人,“赵暖阳!你的猫再扒窗网我就给它把爪子都拔了!” 原来猫不是她的,原来小龙人叫赵暖阳。 奥黛丽见厉海停住脚步,也跟他一起看向那高过头顶的窗口。 赵暖阳似乎很郁闷,辩解的声音从窗户里飘出来:“一只猫懂什么啊?还不是你要看人家走没走才开的窗,你不开它也不会扒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几乎是站在窗前往外看:“没人了,走远了。” “啪——”窗被用力关上,吓得那猫都打了个哆嗦。 站在窗户正底下被无视了的两个男人有些无语,看得也太草率了,他们明明还没走呢。 厉海轻声笑了下。 奥黛丽也跟着笑:“什么眼神啊?” 厉海摇头:“我不是笑她。” “你是不是等着我问你笑什么呢?我偏不问,不就是听见人家开窗是为了看你走没走得意嘛,兄弟,人家可能是想等你走了再出来,怕遇见你麻烦。”奥黛丽站在路边划火抽烟,故意说话气厉海。 厉海也不生气,叫的车还没来,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小石子玩,石子全都崩到奥黛丽腿上,贱不索索的。 等着等着,等来了温轻。 她从侧门走出来,看到厉海意外地愣住,然后嘴里嘀咕着“咦忘记带包了”又转身进了侧门。 明明她的包就背在她身上。 “噗嗤——”奥黛丽把烟掐了,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开窗是不想碰见你吧。” 厉海无措地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招她烦了。 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待见。 之后几日,厉海依然进行着蛙兔攻击,甚至还附送小胶贴,告诉温轻可以把兔子黏在青蛙背上,让开心带着烦恼跳。 厉海觉得自己像个哲学家。 只是孤独的哲学家等不到回信,等来了大雨。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小雨,厉海坐在活动教室看窗外雨打树枝,把叶子刷的绿澄澄的,十分好看。 然后就听见走廊里有小孩的哭声。 厉园长背着手慢悠悠走出去,看到一个小男孩背靠着墙抽泣,他面前则是中班的班主任,全幼儿园最严厉的王老师,一个和厉海他爸差不多年纪估计都处在更年期的阿姨。 厉海探头看向被教训的小男孩,小男孩仿佛见到救星一样,跑过来抱住厉海的大腿,仰着头抽抽噎噎地喊:“我对不起,错了,不敢了。” 认错态度倒是一流。 厉海朝着王老师乖巧的笑:“王老师,他怎么了啊?” “我淋雨,踩水,我错了,不踩了。”小男孩争着认错。 厉海这才看清他光着脚,裤腿都湿了,头发也沾着水珠。应该是下课的时候偷偷开门跑出去,很快就被王老师抓回来了。 厉海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用温热的手掌擦了擦他凉凉的脚丫子,跟王老师求情:“王老师,我先带他去把衣服换了,别着凉。” 其实地上铺着泡沫毯子的,不然王老师也不会让孩子光脚站着挨训。 “厉海,你这么惯着孩子会把孩子惯的不听话的!”王老师在身后恨铁不成钢的喊着。 小男孩死死搂住厉海的脖子,似乎生怕他把自己放下来,让王老师继续说他。 厉海拍拍小男孩的屁股,带他去更衣室,拿钥匙开了他自己的小柜子,找出家长给的备用衣服,用原来的衣服给他擦了擦头发和身上,就把干净衣服换上了。 家长比较细心,连凉鞋都给他多备了一双,自己穿好鞋子,小男孩试探地看着厉海,打算回班里去做游戏。 被厉海一把拉住了。 虽然厉海不赞同王老师的那一套管教方式,也不觉得孩子就必须得听大人的话,他们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他还是得让这个淋雨的小朋友知道感冒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也不跟小孩讲大道理,直接跟他讲严重性:“有的小朋友感冒了,会发烧,烧的厉害了会得脑膜炎,会得各种毛病,还可能会死,你知道么?” 小男孩积蓄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厉海摸摸他脑袋瓜:“所以你可以去踩水,但是你好歹打一把伞再去对不对?我看你走路还不稳当,摔倒了怎么办?” “会脑袋开花!会流血!妈妈说过。” 挺好,他还知道个脑袋开花。 厉海用拇指把他腮上落下来的眼泪抹去,拍拍他的肩:“所以啊,你得学会克制。” “什么是克制?” “克制就是你很喜欢做一件事,但是考虑到会有危险就不要去做啊。” “我明白了。”小男孩点点头,“我很喜欢揪小茗茗的辫子,但是她哥哥会打我,所以我不能去揪。” 幼儿园小朋友们的相处一向都是适用丛林法则的,厉海点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吧,不过下次她哥哥再打你,你记得跟我说一下。” “我妈说我活该,我不揪小茗茗辫子她哥就不打我了,是我先找事的。” “……”真是个豁达的妈妈。 厉海把小男孩送回教室上课,又到处转悠着帮忙解决“纠纷”,很像退休以后跑居委会调解邻里纠纷的志愿者。 雨越下越大,到下午已经是暴雨了,厉海看气象报道,说这次的降雨是百年一见的水准,看起来还真够唬人的。 小朋友们趴在玻璃窗上看外面,尚不懂得害怕,反倒是觉得有趣。 厉海怕他们又偷偷跑出去淋雨,和几个班主任一商量,把超大的室内充气泳池给充起来了,倒上温水,又把沙发上铺着的待洗的棉布单掀下来扔进气垫里,指挥着小朋友们按班级排队进到气垫里脚踩洗被单。 小朋友们很快被“家务课”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只是对玩水感兴趣,不管水是从天上来的还是水龙头里来的。 他们玩的开心,老师们却头疼的不行,每一轮进行一组小朋友,都要四个老师站在四面伸手护着,就怕有小孩子玩高兴了踩翻了掉出来。 厉海一边看孩子玩,一边心里流泪,这几个老师肯定得跟他妈告状去。 终于熬到放学,厉海跟着老师们一个个把孩子全副武装地抱着送到门口,交到等待的家长手里。 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高过脚背的水。 老师们这么跑了几十趟,穿着雨衣也淋得像落汤鸡似的。 没被接走的孩子们都坐在教室里,厉海清点人数。 看见个熟悉的面孔,温甜甜。 温甜甜的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说她车被水淹熄火了,人堵在市中心回不来,要晚一点儿才来接。 其他的孩子看着大雨噼里啪啦地拍在窗上,家长却始终没来,有些焦虑地哭闹起来。厉海看温甜甜也在抹眼泪,凑到她跟前蹲着安慰她:“你别哭啊,你妈比你还着急呢。” 活动室里闹哄哄的,每个孩子都有老师安抚,温甜甜抱住厉海的胳膊,睫毛上挂着泪珠:“这雨好吓人啊,天破了个窟窿么?” “没事,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眼看着家长陆陆续续地来,温甜甜又成了最后的那一个,厉海有点儿心疼她,考虑着跟她家长讨论是不是家里找个保姆或者让老人帮忙带一下,总不能因为家长的工作就让她经常“滞留”吧。 厉海知道等待是一件让人多么无助的事情。 在这暴雨之中,冒雨穿行过来一个人,温甜甜指着窗外喊了声“妈妈”,跑出教室门口去迎,在走廊里看见来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但也同样开心:“小姑奶奶!” 温甜甜的妈妈给班主任打来电话说了下情况,班主任怕厉海不知道,还跟他解释了一下。 厉海点点头,多嘴问了句:“你们去哪里?” 温甜甜抬头看温轻,温轻似乎也有些为难:“她妈妈困在路上,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我带她回我那边吧?” “酒吧?”厉海问出口觉得不妥,又改口,“我是说下这么大雨,如果不是在院里要去挺远地方的话,不安全。” 这种天气确实不适合出远门。 “幼儿园要关门了,要不,你们去我家等吧,离这儿很近,你们可以安心等甜甜家长回来。” 厉海小心翼翼地说完这句,怕温轻觉得自己像有歹意的坏人,飞快拿出手机开着免提给他妈打电话:“妈,你在家么?” “这么大雨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啊?” “哦,没事了。”厉海挂断电话,把手机屏幕给温轻看,“我妈也在家。” 温轻皱眉看着外面地上的积水,点了点头:“那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