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伸手,一手逮住一个胖乎乎的大炊饼。
想了想还是不解气,一只手拼命凹成鸡爪造型,艰难地在指缝里夹住第三个。
“这仨炊饼,就当妾的专利费了。”
说完,她也不管郭大听不听得懂,凉飕飕又丢下一句“郭大官人,祝你生意兴隆”,就拽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掬月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郭大在原地脸青一阵红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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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屹百无聊赖地望天,等关鹤谣回来,但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也没到巳时啊?
只见关鹤谣进了屋,就把掬月按到凳子上,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埋怨:“怎么又气哭了,你这孩子气性还挺大。”
掬月抽抽嗒嗒的哭声中,关鹤谣把事情简单和萧屹说了。
“小娘子,”掬月抹一把眼泪,“又不只他一家卖炊饼,我们可以去…”
关鹤谣摇摇头,炊饼片已经注定是弃子。
她卖炊饼片,是因为简单方便,一不用摆桌,二不用洗碗。
然而最重要的的原因就是炊饼是现成的,相当于半成品加工。
她和掬月,两个小娘子可做不来这天天和几十斤面的活计。
因此弊端也很明显,等人家专业卖炊饼的回过神儿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炊饼片没什么技术含量,就算油料、酱料没她的好,卖个样子也是可以的。关鹤谣本来就要付出额外成本买炊饼,客源又被分散,利润就所剩无几了。
虽然糟心,但这说不定也是个契机,可以直接转型,卖些稍高价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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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屹看着桌上三碗菘菜汤和三个炊饼有些愣神(1)。
“这顿凑合着吃吧。”关鹤谣以为他是嫌弃饭菜不好,把汤碗往他那推推,“好歹还有鸡蛋,我给你窝了两个荷包蛋呢。”
掬月仍是气得饭都不想吃,忽地压低声音,“小娘子,你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就是卖炊饼的大郎被他媳妇喂药那个……”
“哎呦喂,你个小丫头还挺狠毒。” 关鹤谣笑骂,“他罪不至死啊罪不至死。”这孩子可别被她教歪了。
掬月又把郭大骂了一通,最后看着简陋的饭菜还总结一下:“小娘子,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吧......”
关鹤谣瞥一眼萧屹,补充道:“儿到荒年饭量增。”
萧屹默默放下手里的炊饼。
“我的儿啊,吃吧,不差你这一口。”关鹤谣把炊饼怼回给他。
萧屹轻轻睨她一眼。
他神色里颇有一丝敢怒不敢言的可怜,逗得关鹤谣笑出声来。
“没事儿,”她还是那句话,“会有办法的,我下午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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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月端来药时,眼睛是肿的。
萧屹皱眉,小丫头怎么又哭了?这样小娘子又要心疼了。
“掬月,为何哭了?”
“没钱了……”
萧屹:???
掬月瞅一眼他的药碗,忽然放声大哭:“小娘子没钱了哇呜呜呜呜!!!!”
她不敢在关鹤谣面前哭,现在关鹤谣不在,一哭就不可收拾。
萧屹还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所措。好在掬月脾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低声解释起来。
“郎君的药只剩两天的了,小娘子刚把最后二两银子也拿走买药去了……”
“本来、本来小娘子的乳娘给她留了一些钱,可是…呜呜…可是为了救我,小娘子全花光了。”
“这两年,她好不容易又攒了八两多,现在也全没了……”
掬月眼睛通红,飞快看一眼萧屹,结巴道:“我、我不是怪郎君。小娘子说人命胜千金,是一定要救你的。她、她不许我和你说这些的……”
“只是…只是,”她到底只是个孩子,心中恐慌,说着说着,嘴又瘪下去,“她没有钱立女户了,是不是真的、真的要嫁给不喜欢的人了呀?”
萧屹本来一言不发听她说话,却被最后一句震住,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她要立女户?”
若是要立女户,最有可能的情况是……
他脱口而出:“你家小娘子嫁过人?”
掬月壮着胆子白他一眼:“没有!郎君瞎说什么?”
“那你家阿郎…死了?”不至于吧,才这么几天。
阿郎是指家中男主人,便是关旭(2)。
掬月刚想再摇头,一时也有点拿不准,“应该…没、没有吧。”
想了想,她吐出一句至理名言:“我们死在这里,阿郎不会知道;但阿郎死了,我们还是能知道的。”
她觉得这郎君问题太奇怪,有点不着调,又觉得自己哭得丢人,就默默退下去院子里放风了。
萧屹眉头紧锁,他想起关鹤谣的藏书中正有几本关于户籍的典章,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面如冰霜,心似油煎。
她本是不可以立女户的啊!
除非……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性,萧屹瞳孔骤缩,神色凄慌。
小娘子,小娘子,为何要对你自己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