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凉亭内，一片凌乱的白瓷碎片中，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女子正手足无措地抹着衣襟上沾染的茶渍。
杨子晋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眸，抬步走了过去。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走来，女子略微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一双如含着春水波光的美目怔怔地望向杨子晋。
杨子晋轻抿着唇，没有出声。
这是殿试之后他第一次回宁家，也是第一次见到宁汐，杨子晋心中充满了诧异。
她不是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吗？怎么会在这凉亭里！
杨子晋垂于身侧的双手不由捏成了拳。
听说宁汐摔了脑袋后昏迷不醒，除了震惊他更多的是庆幸。若两人从前的事被秦婷婷知晓，这秦家贵婿的位置他怕是坐不稳了。
只要宁汐开不了口，那便不会暴露。
可现在……
杨子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露出点点狠意。直到眼前的女子那樱红的唇角，似乎落下一道口涎，他怔愣片刻，试探着唤道：“汐儿？”
她没有答应，眼眸却是显得有些许空洞。
这是摔傻了？
若是放在半月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昔日里兰情蕙性的姑娘，摔坏脑子后竟变成个话都说不出整句的痴儿。
可现在，他却有些庆幸。傻了也好，这样既不会暴露两人之前的关系，也不会糟蹋这一副上好的皮囊。
宁汐是生来的美人胚子。
因着鲜少出门的缘故，养出了一身胜似冬雪般莹白的肌肤，玉颊微瘦，下颚尖尖。还残留着点点茶渍的两瓣红唇，愈发显得小巧娇艳。
即便变得痴傻，却也遮掩不了一身美貌。
若说杨子晋对宁汐没动过心，自然是谎话，世间有多少男子会对美色不为所动。
只是，杨子晋心里头却是明白通透得很，宁家的权势大不如前了，宁怀信如今不过是工部一闲散文官，宁汐在宁家又不受宠，还被宁老太太百般嫌弃。
起先接近她，不过是听闻其父宁怀瑾生前藏书中有前朝名仕孤本，而他打听到掌管科举的纪大人最爱这类碑帖珍藏。
三年前科考失利，便是失在这送礼上。他想，若能投其所好对于他的科考之路，定是能锦上添花。
只可惜，拐弯抹角从宁汐口中套出话才知，那绝世孤本早就在江陵的一场大火里化为了灰烬。
如此这般，若他真贪恋美色与宁汐在一起，对自己的仕途晋升没有任何帮助。
杨子晋虽有状元之名，却是个一穷二白的庶人出身。不论是在之前的国子监，还是之后的琼林宴，他这一身才学也抵不过旁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世。
朝中无人，寸步难行。
仕途与美色两相比较，他自然是选前者。
而秦婷婷不同，她的父亲是翰林院的学士，仍掌制诰。
早在国子监时，他故意落下书卷，让来寻幼弟的秦婷婷捡到。
看似机缘巧合一般，两人便这样相识。
虽与宁汐比稍逊色几分，可秦婷婷也算生的颇有姿色，秦家又有意榜下捉婿，若是能攀上秦家的贵婿之位，不说平步青云，也能助他仕途一二。
杨子晋蹲下身子，在宁汐怯怯的目光中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嫩滑的脸上轻轻摩挲，拇指蹭在两片红唇之间。
“如若不是那叶寻横插一道，我倒真想娶你做妾。”杨子晋的眼眸暗沉了几分，他一边缓缓开口，一边将指尖探入她的唇内……
宁汐性子单纯，在宁家又孤苦无依，对自己更是信任有佳。他想，自己只需耐着性子好生劝说两句，想必她也会答应当他的妾室。
只可惜被人抢了先。
思及此，杨子晋不由地蹙了蹙眉。
从前两人偶有相处，皆是端得那副温和知礼的模样，只吟诗赏画不会逾矩半分。可现在不同了，因着摔坏了脑子，眼前的姑娘早已收起了从前那副端庄却又略带疏离的模样，甚是鲜美软嫩。
即便不能娶她做妾，在那位摄政王前头一亲芳泽尝尝味，也算是值了。正是四下无人，在这之后谁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话呢。
杨子晋这般想着，颈间喉结微滚，缓缓低下头，朝着身前有些怯怯发抖的美人儿压下去几分。
“喵——”
就在这时，余光却是瞥见一道白影闪过，随着一声尖锐的猫叫声，杨子晋忽觉脸上一疼，腾地站起身来，一垂眸便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儿，躬着身子竖着尾巴挡在了宁汐面前。
他抚过自己的右脸，指腹能够清晰地察觉出脸上已经印上了几道抓痕，是这猫挠出来的。杨子晋不由怒目而视，连着两日被只猫儿搅乱了好事，还两次都被猫挠出了印子，这谁受得了！
要说气得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还属宁汐。
她先是惊讶于杨子晋为何还会出现在宁府，又听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想要娶她做妾的话，再之后，又见这登徒子竟还妄想轻薄自己。宁汐那还忍得住，迈开四肢奔上前去，纵身一跃对着杨子晋那令人生厌的脸上狠狠的呼了一爪子。
“喵！喵！喵！”
变成猫的宁汐挡在自己那痴傻的原身面前，冲着杨子晋毫不客气嚎叫了起来。只是，她现在不过是只弱小的猫，哪里挡得杨子晋这一高大男人。
只见杨子晋蹙着眉，迈开步子伸手便捉住了宁汐的后腿，直接将她拎了到眼前：“区区畜生，敢伤我！”
“喵！”
宁汐挥舞着爪子，想要再往杨子晋脸上挠去，可这回杨子晋已是不会让她得逞。
他长臂向前一伸，将宁汐稍稍拎远了点，而后冷声讥笑道：“听闻猫都有九条命，我倒想看看你这畜生现在是第几条。”
另一边，宁怀信领着叶寻和章太医去宁汐院中为她诊治，不曾想，三人到了她的小院里却不见她人。
唤来青黛，宁怀信赶忙询问：“四姑娘呢？”
青黛咬着唇，满脸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