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仍在奋起直追,他的速度很快。因为在市中心,江敏脚下不敢太没谱。但还是在擦着限速的极限开。 开过两条街,江敏盯着前方,忽然大骂一声,艹! 红灯。 这要是国内,江敏就是冒着被她爸抽成一身青紫,也要一脚油门踩下去,不争馒头争口气。然而这毕竟是在洋鬼子的地盘,她就是再虎再任性,也不敢公然闯这种没脑子的祸。 别说吴将军,就是许儒林,都能开了她脑子下火锅。 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得缓缓踩下离合。 不过江敏明白,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一停车,以沈麟的脾气一定会哈士奇一样扑上来纠缠个没完;因此心思一动,眼见红灯迫近,她便提前开始一点一点减速,想慢慢滑到红灯转绿,再一脚油门痛踩过去。 只是这么一来,奔驰就真的跑不过二八杠了,沈麟几步狠踩脚踏追上来,跟在奔驰左边,与驾驶座上的江敏几乎齐肩,腆着笑脸,正要耀武扬威着嘚瑟一下,刚转个头,忽见右前方一个庞然大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冲撞过来,心下猛然一跳,长手本能往窗内一抢,掰过江敏手中的方向盘,往左死命打去—— “砰——砰——” 下一秒,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只余下次第相接的两下剧烈碰撞—— 沈麟的眼疾手快,使奔驰车身快速向左斜出,车头狠狠撞在了原本驶在左侧的自行车上,他自己被撞飞出去好几米;而车后座连着屁股,则结结实实迎上了从右侧路口急速驶来的一辆皮卡—— 若非沈麟飞来那一下,这辆皮卡,原本要撞上的,应该是蒋应然坐的副驾驶。 “沈麟——” 车内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去了半条魂,好半天都不得动弹。终是江敏神经敏锐,先一步反应过来,一把打开车门,向瘫在地上的他急奔过去。 好在她提前减了速,车子冲撞的劲头并不很强。沈麟只是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并没感受到什么严重反应。 “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皮肉伤,不算什么。”可见的伤就只有手脚上的一点血。 江敏冲到跟前时,他已从地上坐起来了。她要扶他,却被他摆摆手拂开,反拍拍衣裤上的灰,自己站了起来。起来的那一刻才觉得腰背还挺疼,忍不住轻嘶了一声,见蒋应然也三两步跑向自己,立刻咬住牙,换成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笑,就差朝后面的车子挥挥手,大喊一声:“没事,下一辆!” 老爷子从小教过他不少道理,记得住的却只有一句——男人要有个男人的样子,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扛到底。 当然,自己选择的路,要自己扛到底。 耍帅也是。 蒋应然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白,嘴唇微微颤抖,定定看着他,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没事吧?” 这种逞英雄的好机会沈麟怎么可能放过,他无所谓笑笑,摇摇头:“没事!这点小冲力,我怎么可能有事!”然而话未落,却注意到她脸色白的有点异样,眉头一皱,下意识向她身上看去。眸光在她全身上下游走了一个来回,落到她腰上,忽然一紧,手试探性地迅疾往她腰间一搭,脸色猝然大变——湿的。 身后的奔驰后半部分被撞得整个凹陷了下去,而前座的副驾驶,因为靠的近也未能完全幸免。座椅靠背受极大的冲力所撞,向左歪斜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皮卡车头前面的铁皮碎片穿过座椅斜出的空隙,插进了她的后腰。 右侧车门也已被撞坏了,见沈麟仍在不远处躺着,情况未知。她忍痛拔掉了插进后腰的铁皮片,从另一侧门爬了出来。 裙子是黑色的,看不出血迹。 “江敏,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沈麟立刻嘶声大喊,顷刻却又慌忙改口:“算了别叫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向医院的方向飞奔而去,抛下身后大喊的江敏,抛下过往驻足的行人,抛下混乱的车祸现场…… 抛下整个嘈杂的世界。 这里离医院只有两个街区,沈麟的脚比救护车的轮子快。 风在耳边沉沉的吹,才下过一场雨的欧洲夏日,并不像国内那样燠热难当。有一点薄荷香的风将两人托的很轻,在沈麟极快的速度下,有一点失重的感觉。 蒋应然开始觉得有点头晕,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快跑!这是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她脑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 她不知道那已经不只是她意识深处的声音了,她真的喃喃念出了口。 “要杀你,先过我这关。”应和着她的喃喃自语,下一瞬,另一个很沉很有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膜一字一顿传来。 她一个激灵,原本半阖的眼忽然睁大——沈麟漂亮的下颌和脖颈就在眼前,线条是充满力量感的流畅,像希腊的雕塑;因为紧张,喉结上下翻动,顺着疾跑的节奏,极有韵律感。 要杀你,先过我这关。 她轻轻笑了,大概是意识开始涣散,竟觉得这句话是一句板上钉钉的事实,不带任何主观性。 她伸手搂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的离他胸口更近,离他漂亮的下颌更近——因为两天没刮,那里已经长出了密密的短胡子。漂亮野兽的皮毛果然也是漂亮的,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指下一点一点刺刺的麻,在此刻更为迟钝的她的感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微刺激。 沈麟被她摸的浑身一震,脚下步子丝毫不敢停歇,嘴上却无奈轻轻喝止了一声:“别闹。” 可因为口气太轻,倒好像是欲拒还迎的鼓舞。 迟钝的蒋应然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无师自通地听出了这层鼓舞,手继续摸着,并未停下来。 沈麟无可奈何。 只好忍着痒,任由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下颌和脖颈处来回游移,一点一点带起些微酥酥的麻。 若非此刻情况紧急,她这样青涩而天赋异禀的挑逗,实在很危险。 所幸过了一会,她终于厌倦了这样的游戏,垂下手来。沈麟松了口气,心底却又立刻浮起一种类似空虚的情绪。 他跑的更快了,似乎只有奔跑才能帮他摆脱这种情绪。 忽然,“沈麟……”蒋应然虚弱地叫了他一声。 “嗯。” “我欠你一条命。” 先是一个女朋友,再是一个人情,这回,是一条命。要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