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先燕王一步下手。”袁青斩钉截铁,一座砂金矿能抵千军万马,真落到燕王手里,他们再花多少心思,铲除多少燕王党也是白费力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阿娆自然是明白的,可这消息得来太过容易,她不得不存几分小心,她道:“还是等勤国公来了再议吧。”毕竟勤国公对燕王和沈遇都更了解,他应该能看得清事情真假。 话音方落,内监进来禀话,说勤国公犯了病,今日来不了了。 阿娆心口郁郁,让传几位太医去国公府瞧瞧。勤国公的身子骨越来越不济,往后大概不能来长霓宫议事了。 “公主,等不得了。”袁青急迫不已,“我们不知道燕王究竟几时得的消息,去晚了怕连沙子都不剩了。” 阿娆当然也着急,但更担心这是燕王设下的圈套,踩进去了损兵折将,毕竟沈遇是他的人。 “不如。”一直没说话的苏珩忽然说道,“让裴之勇来办这桩差事。” 阿娆与袁青面面相觑,裴之勇虽然和熙国公家结了亲,可他到底愿不愿意为苏珩尽忠还不能确定,贸然起用风险委实大了些。 苏珩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提的这主意,他解释道:“若胥迷山真有砂金矿,采矿非一日之功,何况是私下开采,咱们不至于赶不上。”苏珩说起话有条不紊,甚为老道:“找别的人去,九皇叔大可杀人灭口嫁祸山匪。而裴之勇与九皇叔是生死之交,九皇叔总不至于对他下手。” 阿娆还没想明白,袁青已拍案叫好:“陛下英明!” 既然袁青觉得可行,阿娆也没别的主意,勤国公又不在,那便只能这么一搏了。 此事算是定下了。 但阿娆的心仍旧惴惴不安,以前她放不开手脚,觉得少做少错,好过做错了被九皇帝抓住把柄。可现在为势所迫不得不出重拳,算是和九皇叔正式宣战。 那可是杀敌无数的燕王爷啊,再加上沈遇等人襄助,阿娆实在没底气。 心里忧虑得厉害,独自倚在荷花池畔吹风。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叹息时间过得太慢,转念一想自己的年纪,又觉岁月不饶人,不免又是一叹。 齐燮背着药箱过来请脉,正好听见了这两声叹息,心想公主监国不易,大约又是为朝政烦心了。 “齐太医今日来得真早。”阿娆回眸莞尔。 这一抹笑靥令齐燮神魂轻颤,娆公主虽不是天姿国色,但在他心中是仙子落凡救苦救难来的。 “公主近来是不是又开始少眠多梦了?”齐燮手指搭着脉,不敢直视阿娆,只看着丝帕下白皙的柔荑。 “确实睡得不踏实。”日日为国事忧烦,能入眠已算不错了。 齐燮道:“卑职近日研习了一套头部穴道按摩之法,有助眠之效。公主若有意一试,不妨遣位宫人学一学。” “也好,就让素品去学吧。”阿娆道,“齐太医公务如此繁忙,还能抽闲研学,真是难得。” “公主过誉了,卑职也是为了当好差事。”只要能帮得上阿娆,再忙再累他也愿意。 阿娆想,自己要是有齐燮这觉悟该多好,当初多从沈遇那儿学点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连觉都睡不好。 燕王那边,秦培先一得知阿娆派了裴之勇去胥迷山,咬定是沈遇走漏了风声,气冲冲到沈家找他对质。 沈遇正坐榕树底下喝茶乘凉,见了怒气冲天的秦培先没半点心虚,笑着招呼:“秦尚书怎么得空到寒舍来了?” 燕王失了这么大的筹码,沈遇还有闲情逸致在此喝茶,秦培先越发觉得是他泄露的消息,职责道:“你还有功夫喝茶!” 沈遇一笑:“在下闲人一个,怎么喝不得茶了?” “还装!若不是你泄的密,怎会这般轻松!” 沈遇一头雾水:“您说的是泄什么密?” 秦培先这才想起来沈遇已不在官场行走,这消息他是今天早朝时得知的,一散朝就过来了,沈遇应该还不知道。他道:“公主派裴将军去胥迷山剿匪了!” 沈遇作出一脸讶异:“怎会这样?”他这讶异倒也不全是装的,阿娆竟能想到用裴之勇,这胆识确实出乎他意料了。裴之勇是个实心眼,接了差事就一定会办个妥当。燕王的人昨个夜里才出发,昼伏夜出,必然是赶不上裴之勇的。 “此事机密,那日只有王爷和你我、裴将军在场,不是你难道还是裴将军吗!” “为何不能是裴将军呢?”沈遇故意把事情往裴之勇身上引。 秦培先不信,这次公主派去剿匪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之勇。若裴之勇真投靠了娆公主,娆公主又怎么会将他置于这样的境地? “也许娆公主不够信任裴将军,怕此事是个局,所以就让他以身证明。” 这话倒也说得通,秦培先将信将疑,火气也便下了大半,道:“走吧,上王爷那儿商量去。” “王爷传我们去了?” “这还要王爷传吗!”秦培先气急跺脚,那么大一处金矿,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商量。 “还真犯不着商量了。”沈遇喝完了杯里的茶水,回味着茶香,“娆公主都让裴将军领兵去了,王爷要是再插手,岂不成谋反了。” 秦培先恍然大悟,这事儿他们还真动不了了。辛苦得来的金矿消息,竟只能拱手于人,实在气人! 两月之后,裴之勇顺利剿灭了胥迷山的贼匪,也找到了传闻中的砂金矿。这对阿娆而言是天大的喜讯,早前与林安那一役耗得国库空虚,这座砂金矿简直是及时雨。 袁青兴高采烈地给阿娆和苏珩分析局势:目前他们已经拔除和收拢了燕王近三成的人手,现在又截了砂金矿,人力财力上都已占了上峰。 “可是剩下的七成人都是撬不动的,砂金矿也非年年能遇上。”阿娆泼了盆冷水,占这一点上峰又如何,不能彻底清扫九皇叔的势力,珩儿的帝位都算不上牢靠。 袁青神色转黯,他确实高兴得太早了些。 正说话间,常东在外头禀话,说是二公主府上传话,二公主胎动临盆,请二驸马回府。 方才还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袁青,一听说苏婥要生了,慌得语无伦次:“请媒婆了吗?不不不,是那个谁,稳婆,稳婆。” 常东忍着笑:“传话的家丁没说,要奴才再帮您问清楚吗?” “问,不不不,我直接回去。”袁青大步流星,走了两步又想起来没向陛下和公主告退,赶紧折回来。 “二姐夫不必多礼了,快去瞧二皇姐吧。”苏珩也觉得可乐,袁青这是打骨子里心疼二皇姐。他偷偷瞧阿娆,脸上的羡慕是遮掩不住的。要不是为了帮他坐稳皇位,阿娆应该也和苏婥一样嫁人生子了,大概会嫁给沈太傅吧。 “大皇姐。”苏珩满心愧疚,只恨自己不能一夜成人,还要耽误阿娆的光阴,“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这一问却把阿娆问住了,之前她确实想过卸下监国重任后可以过什么样的日子,也会为此欢欣期盼。可是现在,想到将来,眼前就只有一片灰蒙雾气。她道:“大概会找座清静的庵子喝酒吃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