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个骄傲的人,关进柴房之后一直不肯吃馊馒头,这几日只饮水,偶尔傅挽挽塞些馒头给她吃,身子已经极度虚弱了。
傅挽挽把鸡丝银耳端到叶姨娘唇边,叶姨娘睁开眼睛,勉强吃了几口。
“这个木耳黄瓜,清爽可口的,你从前最喜欢了。”傅挽挽吸了吸鼻子,忍着不掉眼泪,继续喂她。
外头崔婆子送陈之德出了杂院,叮嘱道:“千万别说是在这儿伤的。大姑娘眼里容不得沙子。”
陈之德背上挨了那一下,疼是真疼,但伤得也不重,一个饿了好几天的女人,再凶狠又能凶狠到哪里去。
他阴沉沉道:“知道了,牵连不到崔大娘身上。”说着,他又往崔婆子手里塞银子。
崔婆子收了银子,关上门,回头看着柴房,顿时发起火叫骂起来。
“狐狸精窝子里出来的妖孽!脏的跟涮锅水似的,还能勾男人呢!等着吧,等过几日大姑娘就划烂你的脸。”骂着还连连啐了几口,“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的底细呢,一个官妓,万人睡的贱货,使尽狐媚手段进的侯府,谋害侯夫人,下贱的东西,穿上衣服就当起主子哩!”
屋子里傅挽挽正给叶姨娘喂东西,听着崔婆子的叫骂,叹道:“下人们真这么恨咱们吗?”
傅挽挽自问从无苛责下人,跟这崔婆子更是没打过交道,自从关进柴房,日日听她唾骂,如今虽不气了,可始终想不明白。
外头崔婆子越骂越起劲儿,连叶姨娘怎么下毒,怎么掩盖真相,怎么欺瞒侯爷都说得活灵活现。
她知道姨娘不会答自己的话,继续喂着饭,自言自语道:“大姐会怎么做呢?”
这回傅卫卫回府闹得轰轰烈烈,拿出了姨娘当年□□毒害侯夫人的证据,族长和族老们一起定了姨娘的罪,姨娘半句辩解都没有,这么想想,姨娘谋害正妻约莫板上钉钉了。
杀母之仇,傅卫卫不会放过她们。
那天傅卫卫说她是杂种,不是傅家的人,是在胡骂还是在指控呢?
傅挽挽心烦意乱。
旁边传来沉重的咳嗽声,傅挽挽转过头,见姨娘额间全是汗,发丝被打湿了贴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从傅挽挽记事起,姨娘就以妾室身份掌管着侯府内宅,侯府里里外外都服她的管,外头那些高门夫人只敢背地里说她闲话,见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在傅挽挽心中,姨娘一直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不明白怎么这回姨娘居然一心求死。
今晚饱餐了一顿,傅挽挽替姨娘擦过脸,困意便连连袭来。快合上眼睛的时候,杂院里忽然嘈杂了起来。
“大姑娘有命,不敢放人进去。”
“好放肆的老虔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崔婆子惊呼起来,很快没了声音,像是被人捂了嘴。
谁来了?
傅挽挽心中狂喜,没等到站起身,柴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打头的是三房夫人小沈氏身边的大丫鬟,一闻到柴房里的味道,顿时皱眉。
“夫人,还是在外头说话吧。”
小沈氏面不改色,沉声道:“门窗全开。”
她手底下的人都是手脚利索的,很快给柴房通风换气,拿冷香洒在各处,又搬了一把花梨木太师椅进来。
“夫人,请。”
待小沈氏坐下,傅挽挽坐在她的稻草床上,虚行了问安礼:“三婶安。”
看着三婶阴晴不定的神情,傅挽挽不知是福是祸。这位婶婶跟她没什么交情,但往昔姨娘掌家时与二房、三房多有龃龉,不会是想趁机折辱姨娘吧?
念及此,傅挽挽感觉颇为不妙,依言落座之后,忐忑道:“婶婶夤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跪下。”
傅挽挽没有回过神,身边丫鬟按住她肩膀跪下。
小沈氏的眸光在挽挽的身上来回逡巡。
从前她华服锦裳、金簪玉饰,美是极美的,说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此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所有的视线便汇聚在她完美无缺的脸庞上。
小沈氏自来不赞成什么红颜祸水之说,可心下却明了,凭着这张脸,一旦流落在外,不知能惹起多少风波。
她站起身,沉声道:“陛下口谕,傅氏挽挽,品貌端正,秀外慧中,故朕钦定为定国公之嫡妻,即日完婚。”
傅挽挽目瞪口呆。
她是存了一线希望,有人来把她捞出去,但她没想到来捞自己的人是皇帝。
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用一道赐婚口谕把她捞出去。
定国公孟星飏是大梁最传奇的男子,只是……皇帝怎么会把她赐婚给定国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