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感觉自己骑着眉间雪竟是如此煎熬之事。
“相公,我不碍事的,让我下来吧,这样太过于有损相公的颜面了。”她尽量无视身边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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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太监张禄在朝会之时,就觉得崔游突然之间来要一个厨娘子这事有些古怪,所以一下朝会,他就将管后厨之事的杜预召来,问了一通。
“……干爹,事情就是这样,孩儿也没有办法。”杜预一五一十将早晨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自己给崔游开方便之门的事,虚构了几句自己被如何刁难,来表忠心。
张禄坐在单背胡床上,配房的窗户没开,外面的光透不进糊了好几层纸的窗棂,只有一束气息奄奄的残光通过门投到他脚旁。
杜预说完了他也不出声,只有手里头的两颗核桃碰撞发出咯咯的声音。
许久,张禄才咳嗽了一声,声音尖细:“知道了,下去吧。”
杜预如蒙大赦,却面上不露一分一毫,规规矩矩退了下去。
他刚走出配房,一个身量不算高的小阉童与他擦肩而过,急匆匆往配房走去,他也不敢多听,直接走了。
张禄听到杜预的脚步声远去,这才开口对阉童道:“让你出去跟着,如何了。”
那阉童也是个口齿伶俐的,对上张禄那一张老树皮一样的脸也不害怕,“崔相跟太子殿下说,敬重陛下,所以连同也敬重陛下赐的人,那厨娘子仅是伤了一点腿,他就亲自为其牵马而行。上了朱雀大街,看的人可多了。”
张禄沉吟,“我竟不知,这崔游竟能为陛下做到如此程度。”
“你信么?”张禄又顿了一会,将问题抛给小阉童。
小阉童不想他竟来问自己,愣了一下,过来张禄身边,跪下给他捶腿:“可能这崔相也像我对干爹一样对圣人也未可知。”
张禄哼笑:“你以为崔游是你这般趋炎附势的?你竟也信,我不信,必有蹊跷。”
小阉童被骂了也不恼,还是敲着腿,嘴甜如蜜:“反正我对干爹是这份心,崔相对圣人如何我就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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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举,皆乃崔游之心愿,崔游之心,姜娘子可明白?”
崔游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偏过头看了马上的她一眼,低声道。
她五年未见崔游了,如今的他声音清冷如山涧寒泉,有若溪风拂泉,听在她耳朵里竟有些恍若隔世。
她心间叹气,一下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虽然也在坊间听闻过崔游极受李悫信任,比太子更得圣眷,却不知,这圣眷竟要用这般低三下四来换么?
他以前从不是贪权之人。
是了,人都是会变的。
人果然愈发多了,郎君们都还好,只是拿眼看了一眼这个西洋景,再看一眼马上的那人的面容,八卦几声就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道路两旁倒是聚集了一群女郎,或西子捧心不愿接受事实,或泫然欲泣感叹时不待人,只幽怨地看着马上的人。
“崔相公竟为女子牵马,莫非是崔相公的心上人?”
“这女子除了身材好些,皮肤细嫩,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原来崔相公喜欢这样的,你们说如果我去找崔相公,有没有机会?”
姜无芳只觉得这些窃窃私语传入自己的耳朵里,头都大了,如果这些目光能杀人,自己早就死了无数遍了。
虽然这崔家阿檀如今和之前比,变了不少,只这招蜂引蝶一样,倒是一如既往,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