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开始坍塌,大片大片的色块从天空剥落下来,地面颤抖着,裂开缝隙。
林清源尚且从自己看到的回忆中抽不出神。
旁边徐烁大声惊叫:“林哥!这里要毁了!我们怎么出去?”
林哥没有反应,穿着一袭长袍的“杀人凶手”啧了声。
徐烁刚扭过头,就见眼前一只手伸过来,“啪”地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又去拍他林哥。
完了。
他惊慌地想。
等会这个世界上就会多出两张人皮……也不对,林哥说这里是陆新宇的梦,那现实中的他们会变成什么样?
他脑中一瞬间冒出无数胡思乱想的念头,再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白色雾气从四面八方一点点将这片空间吞噬,山、路、树林,然后是学校、操场。
定格的人群化为齑粉。
最后,一片空白。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存在过。
林清源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家的地板上。
他眨眨眼睛,脸上湿漉漉的。
“醒了?”临渊不咸不淡地理了理袖子,绕过桌子到沙发坐下。
梨木的桌几就摆在雕花窗下,窗外天光明亮,仍是早上的光景。
林清源一时间有种时间错乱的恍惚。
他拿了块毛巾擦擦脸上的泪痕,然后就坐下来发呆。
过了片刻,他低声道:“我觉得不太舒服。”
临渊倒了杯茶,拈着素白的杯臂,道:“是该不舒服,被人塞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袅袅雾气在他眉眼间飘散:“你本来七魄微弱,喜怒哀惧爱恶欲一概疏远,命魂也时明时暗,易招阴物,不出意外,多半是青年横死的结局。”
这话林清源见过也听过,倒没什么反应。
发了会呆,他慢吞吞地道:“总比陆新宇活得久了。”
临渊哂道:“你倒是想得开。”
幻境里的经历乱糟糟地团在脑子里,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问临渊:“你是不是早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临渊啜了口回来时带的雨前新茶,道:“你猜?”
不猜,没心情。
这人好烦。
林清源又发了会呆,那股不属于他情绪慢慢地褪去,但心里还是发堵。
他干脆也坐到窗边另一张沙发,给自己倒了杯茶。
雾气缭缭,遮了模糊的眉眼,他摩挲着手心里的热度,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之前说我身上有愿力护持,是指的这个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辟邪符。
这东西自从到了幻境就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临渊隔着桌几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哪来的?”
林清源:“灵安寺求来的。”
临渊轻轻哼了一声:“老秃驴……”
林清源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临渊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符咒发挥效力自然是你面对邪祟的时候,幻境只是幻境,你做了个梦,梦里被人打了,它还要入梦保护你不成?”
此话有理。
林清源若有所思,专业病习惯性发作:“这个幻境,原理是什么?空间穿越?平行世界?还是量子……”
话没说完,听到屋外远远地传来声音,嘈杂的,闹哄哄的,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这村子里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林清源站起身,看到东村滚滚冒起的黑烟。
他一愣:“着火了?”
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微变,对临渊道:“我去看看。”
他急匆匆推门出去,临渊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晦暗。
过了片刻,他施施然站起身,也出了门。
穿过半个村子,声音愈发近了,大叫的、惊呼的,混在一起,乱七八糟。
林清源远远地看见陆家的房子着了火,冒出的念头不知道该是“果然如此”还是“天道报应”。
他停下脚步,村里的人一个个端着桶盆泼水救火,黑烟燎燎地从陆家的大门、窗户扑出来,熊熊的火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滚烫的热度。
“怎么就想不开了?”
“你看那油泼的整个屋子都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来。”
“还有孩子呢,作孽……至少把新城救出来!”
“我早说他不正常了,安庆他老婆生新城难产死和新宇就是前后脚,哪个受得了这种打击。”
“可怜,唉……”
林清源听着他们的议论,身后传来清而冷的声音:“不去救?”
他摇头:“不救。”
救回来也是一具空壳,魂早没了。
“陆新宇……”他迟疑着问,“是不是早就被陆新城附身了?”
临渊颔首:“从他出生的时候,就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强,一个弱。
“强势的长久往后占据主导地位,弱的被压制到只能控制身体的行为,生不出神智。大多数时候,他会表现成不谙世事的孩童,智力远低于同龄的孩子,而强势的那个主导身体时——”
临渊拖长了音,道:“你见过。”
林清源直到此刻才明白:“你说的行尸,一开始就不是指陆新宇。”
是陆新城。
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