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垂首静听,眸间似有不同的心绪闪过,但很快掩下了,快得并无人注意到:“陛下今日怎么了,似乎颇多感慨?”
随皇并不接话,骤然抬眼,眼中精光并未因病体有分毫的耗损,若是常人见了只怕立时跪了,胡氏平日从未有半分逾矩,但今时却没有躲闪示弱,反而抬眸迎视,虽没有半字吐露,却已是让随皇惊异哑然。
忽而随皇大笑出声,忽然而起又忽然而止,再度看向胡氏得目光再无半分温度:“是朕糊涂了,你是胡家的女儿,何曾会是传闻中的温文软弱!”
“陛下又何曾是传闻中的情深意重。”胡氏执掌后宫多年,甚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但此刻却用着最淡然的语气将所有的伪装撕裂。
她已经半分也不想再演戏了。
“蠢钝妇人!”随皇冷笑以对,“还未得手就显露了野心!你以为你和胡予知在筹谋什么就无人知晓吗!”
胡氏并无被拆穿的恼羞成怒,反而轻轻整了宫装的细小皱痕,再抬首又是无懈可击的天下之母。
“陛下疑心深重,更甚从前。”
“是朕疑心,还是你们居心叵测!”随皇冷笑道,“铭儿早已洞察你们的计划,此刻早已在宫中布满兵力,城中戍卫也已撤换,城外的兵力也已有人去接手!你们再无胜算!”
胡氏中骤然歇斯底里:“你只说铭儿!那钰儿呢!”提及元承钰,她一直以来的温婉面具顷刻被撕裂,即使身为天下女子之主,也终究逃不过丧子之痛,“这宫中妃子众多,皇子也多,死了一个两个你不在乎,可是钰儿是我的命啊!若不是你绝情,将钰儿贬到历阳,又怎么会被人趁机害了啊!”
外殿陈广卓听得皇后的怨怼之言,匆匆带了几名内监入殿护驾。
殿中内监皆是心腹侍卫假扮,随皇既然已经知道胡氏的计谋,自然不会引颈待戮。
随皇看着状似疯魔的胡氏,虽有不忍,但位于权力巅峰万人之上,那些亲情爱情终究淡薄消散,不剩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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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脚步声迫近,一名内监匆匆而来,未到面前已经俯身叩拜,尖利的嗓音在甬道间回响出令人不悦的恍惚。
“奉皇后凤命,召五皇子入殿侍疾。”
皇后凤命?
此诏分明于礼制不合,仿若是在故意宣告着什么。
近身护卫正欲上前叱问,却被元承铭抬手拦住。
“我即刻就去。”
内监领命退去。元承铭沉吟片刻,回身至暗处,将身上甲胄尽除,露出内里常服。
“殿下,请允准属下陪同,一人入殿实在太过冒险。”
“他们既然能让人传话到这里,想来是已经知晓几分,你们警醒着点。”他言辞冷峻,将匕首藏于贴身,跟着内监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