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婉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她梦到了江南的清晨的水雾,沿着湖泊,一层层晕染。
石桥,长廊,府衙,集市……
一幕幕画面勾勒出了儿时的记忆。
小女娃穿着石榴色的新裙子,站在园林处,手里捏着霍渊哥哥送她的糖人。是一只可爱的兔兔。
梦戛然而止。
春婉倏然醒了,她看着灰色床幔,半晌没回过神。
门开了。
小簪惊喜的欢呼:“春娘子,你醒啦?”
“我……睡了多久?”
“大概三天两夜。衍郎中说了,让你以后多睡觉。还给你开了几副药,交代你这几天务必喝完。”说到这,小簪端着托盘靠近了些,她好奇的问道:“春娘子,你真的失眠啊?”
小簪是沾床就睡的人,从来没体会过睡不着的情况。
春婉点了点头。
最严重的时候,她曾经三天没合眼。
后来就算睡了,也是断断续续、睡不安稳。状态越来越差,甚至在药铺的时候,大白天的看到黑影乱飞,耳鸣如雷。
这些都在遇到二爷后好多了。
来到京城后,睡眠时间越发趋于正常。
“二爷呢?”春婉问道。
她坐起身,接过小簪递来的米粥,用勺子轻轻搅拌。
小簪忍不住笑了:“姐姐你呀,真真是把二爷放在这里呢。”她指了指春婉的心房。
在她看来,春娘子一醒来就问二爷的行踪,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二爷一早就带着处暑和白露姐姐出府了。”
春婉慢慢地喝着白米粥。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可以出去吗?”
二爷中的毒很棘手,春婉曾在古书上看到过一则药方,可以缓解痛楚。她想出门买些药材。
“公子没说。不过府中的下人平日里也会出门采办。如果你想出去,可以找邱妈妈报备一下。”小簪回道。
邱妈妈是府中丫鬟的管事,她那边有专门的册子,记录几月几日,谁出去了,用了多少时辰。
见到春婉,她热情的张罗。邱妈妈是府中的老人,更是看人下菜碟。
最近二爷房中收了个小通房,格外受宠,她不敢怠慢。
写了名册后,春婉顺利出府。
京城的风光与江南大不相同,沿街可见的商铺绵延不绝。若是站在比较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北边巍峨耸立的皇宫,大气磅礴,似与天地同宽。
天子脚下,有身份的人随处可见。
常言道,在京城,随便一块石子扔人群里,都能砸到一个有官职的人。
而无所事事、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就更多了。
若说这最有名的,理应是永安侯府的养子,沈二爷。
沈二爷从小就染有重疾,病恹恹的身子好似半只脚已经踩进了鬼门关。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更是花楼的常客。他还专门购置一条巷子,里面住着的都是他那些貌美如花的外室。
而至于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海棠苑,风景美如画,白日丝竹雅乐不断,舞妓戏子成群。
永安侯那么威严的一个人,谁也想不明白,怎么会纵容一个养子如此荒.淫无度?
海棠苑的亭台中,沈从霖靠着石栏,看着池子里的数十条红鲤。
他捏了一把鱼食洒下。
鲤群争先恐后的抢着吃食,溅起一圈圈的水花。
“公子。”处暑汇报:“审完了。”
这次的病还未养好,只出来了一会儿,身体便累得不行。沈从霖喂食途中差点睡去,他慢慢掀起眼睑,黑眸恹漠。
“如何?”
处暑:“和公子想的一样,三皇子也要行动了。”
沈从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人死了吗?”
“还没。”
“阿财这段时间挺辛苦,给它改善下伙食。”
处暑一下子便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他应道:“是。”
沈从霖躺到了湖边的软塌上晒太阳。
感觉到处暑还未离去,他微微抬眸:“有事?”
处暑低头:“公子,刚才有人传来了消息,春娘子出府了。”
沈从霖黑眸冷寂。
他勾唇:“盯好了。若是和什么人碰面,杀。”
“杀谁?”处暑还是头一次不能确定公子的意思。
“你说呢?”
“明白。”处暑行礼,转身退下。
公子的意思,自然是全杀。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公子做事一向狠绝。
他还以为春娘子会比较特殊。
“慢着。”沈从霖忽然又喊住了他:“还是带回海棠苑吧,我要亲自审。”
“……是。”
一直到傍晚,处暑才带回了消息。
“春娘子去了一间医馆,买了一味药材。属下问了衍郎中,是毒药。”
马车停在海棠苑的门口。
沈从霖坐在里面,腿上盖着薄毯,手中握着玉色茶壶,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什么话也没说,处暑却知道,公子的心情很不好。
放下帘子,驾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