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玛奇玛口中听到“甚尔”这个名字,夏油杰脑海中关于他的记忆一瞬间又被勾起。天内理子遵循自己的本心,在他面前说出自己想要作为“天内理子”而不是“星浆体”生活下去的时候……伏黑甚尔将她杀死了。
夏油杰至今依旧无法从那个瞬间逃脱,那段记忆、那段记忆所带来的动摇,便如跗骨之蛆般桎梏着他的心。
当玛奇玛的手触碰到夏油杰的手背时,他才发觉自己居然正在紧紧地攥着拳头。
玛奇玛眼睑微垂,她用手指慢慢地抚开夏油杰的拳头,这种轻柔而又亲密的举动,却意外地抚平了夏油杰杂乱的心绪。
他这时候才忽然明白,为什么悟会和玛奇玛如此亲近。
因为她总是有办法让身边的人都放松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杰君的时候,其实是很意外的,因为悟君并不是会轻易认可其他人的那种性格,但是对于杰君,悟君其实是发自内心地承认了你的一切。”
因为他甚至将夏油杰的判断作为行事的准则,因为夏油杰说杀了盘星教的教众没有意义,所以五条悟才让他们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玛奇玛抬起眼睑,她的语气无比温柔:“悟君有烦恼的时候,是会告诉我的,或许我也没法改变什么,但是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会比藏在心里更好。”
“杰君觉得呢?”
夏油杰想,如果是玛奇玛问他的话,悟确实有可能把心事都告诉她。
但夏油杰不是五条悟。
“杰君,”玛奇玛捧着他的脸,她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杰君的心事,也要跟我讲讲吗?”
夏油杰的嘴唇微微翕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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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杰君的话,我大概能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萎靡了。
“杰君觉得自己很弱小吗?”我问他。
“当然不,”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接下来却陷入了困顿,“我只是……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因为内心产生了动摇,因为感觉自己离悟、离过去的自己都越来越远了。
“悟君刚出生的时候,咒术界就因为他的诞生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大家都笃定他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他们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告诉杰君,禅院家和五条家的关系,是在悟君出生之后才慢慢有所改善,但这并不是因为彼此终于放下了数百年的仇怨。
“是因为地位发生了变化,”我说,“因为五条家再次诞生了备受瞩目的‘六眼’,所以禅院家落了下风,从那一刻起大家就不再是平等的了。”
杰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种“不平等”越是解释清楚,反而越让人感到绝望。
就像杰君这样:“杰君并不弱小,但你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够强大,因为你在某个瞬间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无法超越悟君。”
我注视着他的侧脸:“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有些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因为大家都不会对彼此坦诚相待,因为人总是在无意识中就被划分了等级。”
不仅是人类,其他生物也是如此。咒灵并不会觉得自己伤害人类是在做坏事,因为这本来就是它们诞生的意义,就像老鼠也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田里是在伤害庄稼,它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杰君杀死咒灵的时候,会觉得难过吗?”
他没有抬起脸,也没有太多思考:“不会。”
“不仅不会难过,反而还会觉得很安心吧。”我支着下巴说,“杰君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田里翻土吗,其实现在离播种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杰君这才抬起脸来,问我为什么。
“因为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把藏在地里的老鼠都赶出来,不然来年它们就会咬坏庄稼。地里很开阔,翻出来的老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因此很容易就能被带去的猎犬咬死。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
杰君久久地凝视着我,他说:“我不明白。”
我歪了歪脑袋:“杰君不明白什么呢?”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问。
“因为我听到了杰君的心声,我听到了你的愿望。”
因为我观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逐渐理解了这个世界,明白了自己要去做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借给我?”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只要你和我签订契约,就可以使用我的力量。”
杰君原本有些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问我:“这就是你的术式吗?”
我说:“你这样想也可以。”
杰君追问我的术式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并没有术式。
我只有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愿望。
“和我签订契约吧,夏油。”
我发动了能力:“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