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爱丽的心还在怦怦地跳着,不在为俞才茂的到来感到有些后怕。
“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呢?”这个巨大的问号一直环绕在陆爱丽的脑中,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中注定,在自己身心俱疲的时候,让他再次闯进自己的视线?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陆爱丽用眼角偷偷地瞄过去,她看到了那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因为脸紧紧地贴在窗户上,鼻子都变了形,成了扁平的,他似乎在非常恳切地寻找自己。她觉得那一刻是她一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次,甚至比她嫁到俞家的第一天还要紧张。如果他真的走进来,发现了自己,那将会怎么样呢?陆爱丽实在不敢往下想。现在,他终于走了,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俞才茂,一个无法绕开的名字,自从离家的那天起,她就想把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丢到垃圾堆中。然而,每到晚上,脑中仍不时地浮现出那张苍老的脸。应该说,自从嫁到俞家的那一刻起,俞才茂对自己几乎是百依百顺,极尽呵护,想着法哄自己开心。但读了中学,接受了新思想的陆爱丽,却实在无法接受这个老了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事业有成,家业兴旺,然而,她却无法把自己的终生托付给他。她也不想让别人把自己当作交易的筹码,拿来作商品,作工具。她想过以死抗争,但在最后还是选择了面对。她读过很多莎士比亚的书,知道很多复仇的故事,她也要复仇,报复那些违背了自己意志的男人。或许,最好的办法不是选择自己灭亡,而是让对手感到痛苦。想好之后,她便给在德国留学的俞根生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他,并希望他回来。没想到,俞根生会放弃学业,真的回来了。
此时,俞根生又出去了,说是要出喘口气。她看得出来,对于俞才茂的到来,俞根生比自己更紧张。
刚才,陆爱丽还在为是否在这个医院做手术做着反抗,但俞才茂的出现,让她认识到,越早做手术越好,否则会夜长梦多。她不能把他留下的种养大,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快意和想法,那就是想让俞才茂看着自己如何把子宫中的孩子取出来。要是让他看着最好,当着他的面。那时,他肯定会崩溃。因为他娶自己,就有一个多子多福的想法在里头,再生一个儿子,继续俞家的香火,让香火更旺。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这香火掐灭。惩罚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当着那个人的面,把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浇灭。如果烧旺了,再去浇,就很难了。陆爱丽想。
“你同意做了?”一个声音在耻边响了起来。
陆爱丽寻着声音望去,原先的那个女人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依然穿着白色的衣服,头发蓬松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唇是红的,鲜红鲜红的。
“你怎么又回来了?”陆爱丽问。
“我本来就没有走啊。”那女人悠悠地说道,“我告诉你的事,你忘记了吗?”
“没有啊。”陆爱丽说,“只不过,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那女人惨然地笑了,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人与鬼之间的沟通为什么那么难呢?你知道吗?鬼是向来不打逛语的,也不会说谎。”
“谢谢你的好意,我已决定要试他一试了。”
“你会为你的固执付出代价的。”那女子仍然不死心,“我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做鬼不好吗?”陆爱丽反问道。
那女人笑了。陆爱丽发觉,那女子生前一定非常漂亮妩媚,比自己还漂亮,是一位能让男人一见倾心的女子。陆爱丽不禁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红颜薄命吗?
“傻女人,做人多好啊。鬼是虚幻的,是人心灵的产品。有时有,有时无。鬼存在于人的意识中,当人的意识不需要的时候,鬼也就不存在了。我之所以能够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你心中有鬼。你心中无鬼时,我是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鬼只是现实人的心灵投射。”
“哦。”陆爱丽听得似懂非懂,又感觉很新奇,是自己从前从未听说过对鬼的解释,她好奇地问,“你是说鬼是不存在的吗?”
“也不能那样说,鬼存在于人的心中。”
陆爱丽更加迷茫了,继续问道,“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变成鬼?”
“不会的。能否变成鬼,取决于活着的人心中有没有你。”
“是这样啊。”陆爱丽似乎明白了,“这话的话,那我倒要试试看,我能不能变成鬼。”
“别傻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鬼是不存在的,活着才是最好的。不要寄希望于鬼,而是要寄希望于现世如何地活着,更不要寄希望于渺茫的将来,那都是人心中的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