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姚氏终于离开了,陈小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每次来医院,都会带来一阵疾风暴雨,搞得医院鸡犬不宁。她看了看张文华的脸,很清晰的两个巴掌印子还留在上面,不禁心疼起这个男人来。
“起来吧,别跪着了,她走了。”陈小宝用脚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张文华,把头扭到一边,以免让他感到尴尬。张文华站起来,“哎哟”了两声,膝盖又酸麻又疼痛。
“没事吧?”陈小宝瞅了一眼张文华的腿。
“没事,没事,就是腿麻了。”
“你怎么这么怕老婆啊?”
“我怕吗?你看我回家后不收拾她。哎哟。”
“算了吧。谁收拾谁,我还不知道。”陈小宝的鼻子哼了一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有软骨病的男人,是那一张长着好看的脸,还是那淌着蜜的嘴?与张文华相识,是因为自己月经不调,到他的医院去诊治时认识的。张文华给她把了把脉,作了作身体检查,开了一些药,一来二去的,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的病给看好了。当张文华得知自己也曾在一家医院干过护工时,便邀请她到他开的诊所帮忙,自然工资要比她干护工高过好几倍。陈小宝无法是拒绝的,便答应了下来,给张文华打下手,打针,拿药,配合的相当天衣无缝。之后,张文华又给她办了一个医师证,转身一变就真的成了医生,像大夫一样可以为人出诊治病。这时,她才知道,就是这位张大夫的医学院的毕业证也是花钱买来的,包括医师证。不仅如此,就是名字也是改来改去,很少固定叫张文华这个名字,什么顾鹏程、顾庆啦,等等。他还让自己不要再叫陈小宝这个名字,才给自己起了梁梅玉的名字。有患者来看病时,称呼自己为梁医师,而自己本来的名字陈小宝,甚至连自己都快忘记了,似乎成了一个很久远长时间不联系友人的名字。
“好了,好了,回房间歇息歇息吧。”张文华有些不耐烦了。
“那病人呢?”
“病人先那样吧,明天再做手术。”
“你看病人那个样,能做手术吗?”陈小宝有些担心,毕竟以前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作为女人,为另一个女人担心也是一种本能。尽管医师是一个假身份,如果说,对各类妇科类的疾病都是凭着个人的经验可以来进行诊治的话,而眼前的这个病人已经超越了张文华的能力范畴,不是张文华所能把控的。一旦出了问题,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怎么不能做,不耽误。”张文华更加不耐烦了,“我的医学水平你还不相信吗?”
“相信,我知道你的那个医学院的毕业证是花二百块钱买来的。”
“你……嘘,小声点,病人还没有睡呢。”张文华连忙用眼神制止了陈小宝继续说下去,“走,上楼再说。”
陈小宝搀住张文华的胳膊,慢慢地走上二楼,走过费张氏的房间,张文华问道,“费老太是不是回无锡了?”
“回去了,下午回去的。”
“嗯,走了也好。”张文华喃喃自语道,“在这儿倒耽误事。”
“好什么好,晚上的洗脚水都没有人给打了。”陈小宝抱怨道,“你给我打洗脚水。”
“好,好,我给你打。”
陈小宝打开房间的门,打开电灯,房内顿时一片光明。陈小宝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摆在门前台几上的人体骨架,都会感到有些头皮发麻。她问张文华把这个东西摆在屋里干什么?他说是学习用。你放到楼内不一样吗?睡觉前看上一眼,人体身上的零件就会记得牢。有一次,张文华还会让她裸体躺在床上,告诉她这是肋骨,这是髂骨,这是耻骨,这是尾椎,与人体骨架对照,让陈小宝心悸不已,一脚把他踢开,滚,你当我是死人啊。张文华笑笑,这有什么,活人死人的身体都一样的。你赶紧把那东西移出去,否则,我给你砸碎它。陈小宝怒气冲冲道。好好,我明天就挪出去。然而,张文华嘴中答应着,却没有任何动作。一说让他搬,他就说明天,明天搬;而到了第二天再问他的时候,他会再次说,今天忙,明天吧。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骨架子仍然在屋内。
“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挪走?”陈小宝不禁又催促道。
“明天吧。”
“不行,你说了多少明天了,现在就挪走。”陈小宝有些不高兴了。
“你看,这么晚了,也忙了一天了,都累了,明天吧。”
“好,明天。”陈小宝愤愤地从嘴中吐出几个字来,伸手朝那骨头架推了一把,那骨头架倒了,骨头碎了一地,白花花的一片。
“唉,你怎么弄碎了?你知道,我花了不少钱的。”张文华抱怨着,俯下身子,想把那骨头一个个捡直来,再拼装起来。陈小宝哼了一声,径直朝南墙上的佛龛走去,里面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每天,陈小宝都要在香炉中点上香,念几遍南无阿弥陀佛,祈求观音保佑平安。每天回来时,也都要双手合十稽首祈祷一番。今天也不例外。她点上香,插上,虔诚地低下头。祈祷完毕,抬起头来,朝观音像扫了一眼,她突然发现,今天的观音似乎皱起了眉头,两眼无神,眼角还垂着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