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杰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了一愣,没想到首辅会这般不给太孙面子,竟然在朝上这般直截了当地驳了太孙。
且皇上还没开口,这姜世杰便急着阻拦太孙前往赈灾,朝臣中一时猜什么的人都有。
有觉得太孙确实身子不好,这般舟车劳顿到应天府去,实在不妥。
有觉得姜世杰便是觉得不合适,也可以等皇上表态了或是散了朝到皇上跟前说,如何就要在太孙话音刚落时便出声驳斥。
更有甚者觉得姜世杰根本不是觉得太孙不合适,只是因为他支持的是其他皇子而非太孙,所以才没肯叫赈灾的差事落在太孙肩上。
皇上的脸色不好看,朝臣神色各异,只季茗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瞧着似是不急。
一旁的姜世杰瞧见季茗笙脸上神色,微眯了眯眼,轻嗤一声,一双狐狸眼仍旧带着冷意,并未将季茗笙太放在眼里。
“太孙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应天府之行,自有太医判断。不知姜阁老这般急着阻拦太孙,究竟是担忧太孙的身子受不住舟车劳顿,还是想将太孙这差事截下来给旁人?”
顾涔观话语尖锐,平日里温润如玉的面容也带上几分攻击性,与淮安侯夫人极其相似的一双美目微眯,带着浓浓锐意。
“世子是东宫属官,自是说太孙的话。但世子不妨想一想,若太孙半路上身子不好,一整队人马岂不是要为了太孙停下来,这般耽误了行程,太孙又该如何面对应天府百姓?”
姜世杰瞥了顾涔观一眼,眼中带了几分厌恶,趁着偏过头的瞬间对顾涔观做了个口型。
走狗。
从对方唇形上读出这两个字,顾涔观不气反笑,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跟姜世杰闹起来,只继续说着太孙能去的理由。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坐在上边的皇上却是一言不发,争吵的核心季茗笙也没有说一句话。
当季茗笙觉得差不多了,该收个尾的时候,一抬眼,正好对上皇上若有所思地眼神。
他睫毛颤了颤,有些没明白皇上的意思,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是轻笑了一声。
在姜世杰和顾涔观都停下争吵声看向他的时候,说了一句:“姜阁老不必担忧耽误行程,便是身子不好,也会叫他们先走。且这身子能不能行,还不是得太医说了算吗?”
太医说了算,这话让顾涔观来说与让季茗笙自己来说是有不同的效果的。
顾涔观来说瞧着多少有些像是与姜世杰争吵,但季茗笙自己来说,却是真的要让太医来瞧瞧。
姜世杰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便听得坐在上边的皇上幽幽开口:“传李太医。”
皇上开口意味又是不同,虽说太医说什么大家谁都不知道,但皇上既然没有直接不许季茗笙同往,而是请太医过来,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
皇上是想让季茗笙跟着去的。
朝臣们都是人精,品出皇上这个意思之后,多数人都开始附和顾涔观先前说过的话,都开始赞同季茗笙一同前往应天府赈灾。
只有姜世杰冷着脸凝望前方,从皇上说请太医那一刻开始便一言不发。
季茗笙与姜世杰站得近,仗着自己是得皇上宠爱的孙子,也没太守规矩。
他微微侧过头看了姜世杰一眼,低低笑了一声:“姜阁老就那么讨厌我这个太孙吗?”
姜世杰的身体明显僵了僵,二人站得近,那笑声仿佛是直接在他耳畔响起,惹得他僵了僵之后脊背又爬上几分酥麻的感觉。
这般奇怪的感觉是从前未曾有的,叫他整个人更加的僵硬,转头看向季茗笙的眼神不再寒冷,而是带上几分平时从未有过的恼意。
甚至还有几分慌乱,让人莫名觉得姜世杰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前世的姜世杰处处与他作对,从他还没被立为太孙便一直在反对他坐太孙这个位置,甚至到了他死去那年,姜世杰都还在上折子要求废太孙。
但要说姜世杰支持旁的皇子或是有什么野心,季茗笙倒不这么觉得。
在一个真正为大梁着想又肯出头的大臣看来,他这样的病秧子确实不适合当太孙。
道理是这样,但季茗笙并没有打算将太孙这个位子让出来,他还想养好身子活到当皇帝的那天,自然不会让姜世杰如意。
可虽说他与姜世杰是对立的,但他若能将姜世杰也拉到自己这边来,对往后的日子也有不少好处。
这般一想,日后倒不能真的如他所想那般不管旁的事一心养身子了。
季茗笙又是轻笑一声,也没追问姜世杰,只是等着李太医过来将他早就知道的结果说上一说。
一旁的姜世杰听到这声轻到不行的笑,犹豫着微微偏过头去看他,正好捕捉到那苍白病容都掩不住的绝色上的浅笑。
姜世杰一时看得愣了,嘴唇微张,瞧着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便听见外头太监说李太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