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虽念着对自己有愧,没照那人的吩咐安排仆人过来,可涉及到朝堂之事,他却态度坚定,只一再道是不太平便不再多言。
“月前大哥便与我说恐路上不太平,如今一月已过,我也并未听闻何处生事。再者我也不是头一回出去,且请了镖师随护,我亦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再有黑贝跟着,定然无事。还是说,”
她停下来,抬眼直直的望着他,言语犀利:“还是说,大哥便是奉你那靳姓好友之言如律令不成,他说要我在此等候,我便哪也去不得?”
钟昌闻眼皮一跳正要解释,便又见她神情舒缓,语气婉柔道:“旁人不知我,难道大哥还不知吗?我始终是要回家的,无意与除大哥之外的人有过多交涉。且那位靳公子离开后便没了音信,我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可多少也能猜出他定然身份非同。说不定他已将我忘记,大哥何不顺其自然,若真有一日,还望大哥帮我遮掩一二。”
钟昌闻不由想到初遇她的一幕,那时他机缘巧合刚刚投入北疆王麾下,正是殚精竭虑想要向其自证才华之时,便漫无目的走到这座人家稀少的翠山,松缓沉淀一下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绪。
而她当日仿佛突然出现一般,穿着身怪异的衣衫,肩上背着一个同样怪异的包袱,用同样惊讶的表情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当时不备,她出现的又太过突兀,一时不慎脚下一错便崴了脚。
她不顾男女有别替他看了腿,搀扶他下了山,路上二人相谈甚欢,言及姓名来历时她似有难言之隐,后二人往来相谈甚欢,互有信任后,他便用一个身份还她恩情,认作了义兄妹。
那日的事仿佛还是昨日,实光阴迅疾,却已有两年之久。她所言不假,她身份有疑,而王爷则要成大事。
最为重要的,其实还是她性情与旁的女子大为不同,说话行事都极有自己的主意,又不顾世俗眼光,以女子身份行医。
她的脾性造就了她不可能如寻常女子一般安居后院赖以男人生活,也就如她自己所说,她从未放弃想要回到自己家乡的想法。王爷便是对她有意,看她分毫不为所动,半点没有被王爷的才貌折服的态度,二人怕也是有缘无分。
且这一月来,王爷也确实没有亲自传信过来,可想也是一时被小妹吸引,如此也好,郎有情,妾无意,不如就此淡忘为好。
他却未曾想过便是她亦有意,可王爷已有王妃之事。因他自得知王爷对她青睐有加时,便从未想过以她的身份会能成为王妃。且不论她身份不明,便是他钟家嫡出女儿,到了王爷后院最多也不过捞得个侍妾之名,假以时日若有幸有孕,说不得或能晋个侧妃。当然,若王爷有意身份自不是问题。只是正妃之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王爷将来的身份,那必是要贵不可言的...
心中诸多想法迅速闪过,于他只是稍稍走神一会,想明白后,他又是那个体贴周全的好大哥。
“你与靳公子短暂的纠葛终是我之过,若你不愿,那大哥便定会为你周旋。只是方才所言并非我危言耸听。半年前你前往东陵我未曾阻拦便是那时一切安稳。可如今新帝临朝,总有力有不逮的地方,你听大哥一言,最多半年,你要去哪,大哥都绝不拦你!”
纪妤童不是不听劝的人,也不是盲目自我的人,做医生,尤其是上得了手术台的医生必须临危不乱,分秒必争。而她目前结识的人里面,也唯有他和百晓生最为见多识广,而这两人虽未明说,却都劝她此时不宜出行,两年她都等了,这半年,她等得起。
而就在不久后发生的事,和阴差眼错,便令她无比庆幸没有不听劝的出去,也无比感谢真心以对的钟昌闻和百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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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顺元年,八月中旬,时值新帝登基二月余,朝廷再次下令全国甄选适龄少女入宫伴架。
诏令一出,举国哗然。
历朝历代从未有皇帝登基不满三月便两次充容后宫,虽说皇帝无家事,也不需遵循规矩为先皇守孝,可如此急色,忘祖奢靡的皇帝实在令百姓堪忧。
京都,皇宫御花园
八月流火,炎热灼人,御花园内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新修的湖心亭四面挂着令世间女子趋之若鹜价值连城的蛟月笼纱。亭外和湖中小船上跪着手摇蒲扇的宫奴,将湖水的幽凉随风送进亭内。
足有百平大的亭内,四角均放着半人高镶金镂空器皿,里面放着整块平滑晶莹剔透如玉的冰块,幽幽渺渺的白气将亭内的暑气蒸发耗尽,凉意适人。
身穿薄纱擦脂抹粉的美貌宫嫔妖娆的倚在榻上人怀中,鲜艳欲滴的妃子笑,被凝脂玉手剥皮扒净送入天子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