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打开家门,父亲苏晋锃亮的牛津鞋摆放在玄关处,一向忙于公事早出晚归的人竟然这么早就回了家,原因是什么已不言而喻。
苏御换了鞋,挎着背包进了客厅。
赵姨正从厨房里往餐桌上端菜,见苏御回来,在围裙上搓干净手,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背包:“阿御回来啦,太太今天有演出,要晚点回来,先生在楼上书房。”
苏御嗯了一声:“那我先上去了。”
赵姨笑:“还有十多分钟就可以开饭了,你和先生谈了话直接下来吧。”
书房门半敞,里面的人特意为他留着门。
他礼貌性地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苏晋穿着家居服,坐在书桌前浏览电脑,见苏御开门进来,下巴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过去。
苏御坐在凳子上,看着书房里的木地板走神,苏晋突然开口了。
“你说要考Q大是怎么回事?”苏晋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一丝起伏。
苏御抬起头,注视着父亲那双不带波澜,毫无温度的眼睛。
在苏御的记忆里,父亲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模样。或许是在生意场上历练太久,他活得像是一台没有感情只顾名利的机器。
“爸,那是我想做的事,我希望能得到您和爷爷的支持。”
苏晋哼笑一声,合上电脑,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少年气性,翅膀还没长硬就想为所欲为,你把我和爷爷这十几年费尽心思的规划当成什么了?”
听着苏晋张口闭口的规划谋算,苏御气急,语调微扬,:“就因为我姓苏,就必须子承父业去接手你那公司?”
一向听话的儿子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想法,苏晋很是意外,皱着眉冷声说:“就是因为你是我苏晋的儿子,你才要接管御晋!”
苏御心里窝着火,苏晋这句说了上百次的话犹如定时炸弹,引燃了他克制许久的怒火,苏御猛地站起身,用劲太大,手边的花瓶“啪”的碎了一地,他怒吼道:“我不做,还有苏铭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养的傀儡!”
苏晋站起身款款走到苏御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苏御,那双凌厉得足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苏御,你比苏铭更适合。”
苏御受够了苏晋那淡漠疏离的眼神,在苏晋面前,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是父子,更像是上下级。
父子俩面对面站着,苏御平视着苏晋,斩钉截铁地说:“爸,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去宾大,希望你不要阻碍我。”
苏晋听着苏御的话,眉一挑,哼笑:“你确定你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我很确定,我心里想要什么我自己清楚!”
苏晋沉默了,踩着拖鞋走到书房门前,又回过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苏御,昔日跟在身后喊着“爸爸”的小孩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大人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不是心血来潮,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Q大建筑学历年只招申城一中前三,你那破成绩总在前五名徘徊,很悬。另外,我想看看你对那什么建筑学到底有多热忱。”
出乎意料,父亲竟然难得一次妥协了,苏御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您同意了?”
“我会和你爷爷谈谈。”
父亲的态度没以往强硬,他事先准备的一堆说辞没派上用场。
父亲下楼后,苏御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坐在床沿边翻书,眼睛扫到床头柜上的小标本,伸手拿了过来,他修长的手指触摸着它光滑细腻的外壳,笑得如沐春风:“你再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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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晚上,纪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苏御和陈颖说的话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从去年开始,自己仿佛变了个人,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尤其在苏御面前,木讷又忸怩。他身边围绕的女孩子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自己还差劲的了。
苏御是因为见不惯自己的怂包模样,才会说那些话吗?
纪慈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把头蒙进被子里,发气似的使劲蹬了两下腿,哀嚎:“我要怎么做啊!”
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她实在憋不住了,又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大口呼吸。
纪慈摁开床头边的台灯,昏黄的灯光点亮了狭小的卧室。台风边的相框十分显眼,是十年前一家四口在公园草坪的合照。
母亲亲昵搂着纪慈的肩,父亲抱着纪瑶,幸福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