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吉时——”
礼部尚书很为难,这日子时刻定下来是有规矩的。若是破了规矩,这可如何是好?他刚想再说两句,结果老皇帝一个视线扫了过来,他忙噤了声。
“吉时?”
老皇帝眉眼一挑,压迫人心的威严铺面而来,“朕的太女到来之时,便是今日最佳吉时。尚书可有意见?”
杀机顿见。
礼部尚书只觉得自己周围凉飕飕的,尤其是脖子那一处。
意见?哪敢,哪敢有意见啊。
礼部尚书颤巍巍地行了一礼,“陛下说的是。太女殿下乃天选之人,她所到之时自然是吉时。”
陛下这威严,比起十多年前更胜一些。在这威严之下,他甚至不敢大声喘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动静传了过来了。
礼部尚书忙伸了脖子去看,只见几个侍卫的最前方,一个穿着储君朝服的女子正缓缓地往这里走过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
“太女殿下到——”
礼部尚书眼泪差点没从眼睛里飙出来。来了好,来了好,幸好只是迟了一会儿,吉时还没完全过,还没完全过。
他忙站直了身体准备主持大典时,一句“且慢”突然响了起来,将他的动作制止住了。
这谁啊?没见吉时快过了吗?就不能等典礼结束再说话吗?
礼部尚书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到朝臣中有一人站了出来,站在漫长的台阶下扬质问正走过来的唐卿元:
“吉时已过,重阳公主才姗姗而来。公主如此蔑视大典,真的能担得起我大宁的储君吗?我大宁的江山,真的可以交给你的手上吗?”
说完,他一转身,隔着漫长的台阶跪了下去,头狠狠地磕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再抬起头时,额间已经渗出了不少鲜红的血迹。
他看着老皇帝,双目激愤:“陛下,三思啊。”
唐卿元在门口见到那些拦她的人的时候就清楚了,她的登基大典是不会顺顺利利举办的。所以出现这个拦路的大臣,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只是这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卿元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将一个名字从犄角旮旯里拖了出来,原来是在阅卷时指责过她的赵平赵大人,那个奏折里全是之乎者也的赵大人。
“放肆!”
老皇帝自唐卿元进来的那一刻便站起了身子,还没等他迎接他的太女,这个老王八就跳出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毁人心情。
老皇帝不怒而威,一双龙目瞪着跪在台阶下的臣子:
“赵大人,你究竟是在指责太女,还是在——指责朕!”
“陛下!臣绝无此意!”
赵平闻言想起了一桩旧事,忙又跪了下去,一声闷响出现在众人耳里,这一次比上一次的磕得还要狠。
因为——
他触碰到了老皇帝不可言说的往事。
数年前老皇帝加封太子的时候,也比吉时迟到了一会儿。是因为被他杀害了的皇兄弟下属来为主子报仇,这才晚了一会儿。
但当时无人指出。
老皇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绝无此意,可朕看你就是有这个意思!”
“赵平!”
他突然唤了一声赵平的名字,“既然你对朕心怀芥蒂,那朕就满足你。”
老皇帝的眼睛泛着冷光,“朕准你上奏乞骸骨。”
赵平四十出头,距离古稀还有一段年龄,这哪里需要乞骸骨?这是要撤了赵平的官,要把他变为平民!平步青云苦熬数年,却一朝被打落凡尘。
谁能受得?
“陛下——!”
赵平忙抬起了头,额头伤口渗出的血液顺着脸颊往下,看起来十分可怖。
张恪站了出来,他捏着兰花指,掐着声音:“还不赶紧将赵大人拖下去收拾一下,有碍圣观。”
话一出口,便有侍卫走出来拖着他。在经过唐卿元身侧时,唐卿元浅浅一笑,对着怔仲中的赵平道:“赵大人,感谢你用鲜血来祝贺本公主的加封太女大典。”
“这份礼物,本公主很喜欢。”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赵平虽误伤了别人,可他的发难却是为她而起。她若是不报答一下,又如何对得起赵平对她的“看重”?
挑衅!
赤裸裸地挑衅!
赵平处在一个不可置信的状态中,闻言一双怒目瞪着唐卿元,好似能喷出火来!
他年少时凭着才华一举成名,及笄之年便做了状元,此后官运亨通,可从未受过今日的羞辱!
尤其是,唐卿元给他的羞辱!
一个女人给他的羞辱!
唐、卿、元。
赵平咬着牙,眼神愤恨,“公主殿下,不要过于开心了。有句俗话说得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公主殿下先看你今日能不能成为真正的太女吧。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