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黄昏，江溪村一道又一道的炊烟升起。

明薇一家早早地就开了饭，一锅又香又糯的山药炖猪脚吃得一家人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明薇喝着汤，心里算着今天的开销。

清河县的物价水平不高，东西也都是物美价廉，三套被褥几套成衣只花了二两银子，肉菜米面加调料一共五钱，路费三钱，房屋屋料五钱，包地一亩两百文，八亩一共一两六钱，再加上一个她精挑细选的花瓶，和一套订制中的木床，总共才花去七两九钱。

还剩下四十多两，得送两个孩子去上学，也不知道这里学费是多少，还有，如果面包窑做出来了，最好再盘个店面卖甜品。

明薇放下碗，问二弟：“安佑，咱爹以前收的学费是多少？也就是是束脩。”

明安佑啃肉的动作一顿，不知道长姐为什么问这个，但他以前并不怎么注意爹娘的收入，只跟着读书，便向明薇摇了摇头。

明安怡不等明薇问她，抢答道：“长姐我知道。爹收的二两银子一年，包午膳。邻居奶奶说爹娘太心善，收的少，不像其它的私塾都是三四两一年。就因为便宜这一二两，爹还被说学问不够才不好意思多收。”

明薇点点头，县城里的私塾二两就能读到，稍微贵点也就四两，读得起，于是道：“姐姐准备送你们两个去上学。”

明安怡先是睁大眼睛，然后眼睛里的光又迅速暗了下来：“可是长姐，女子学堂很贵的，而且轻易也不让进。”

明薇愣了一下，确实忘了，这是古代不是现世，有女子学堂也是贵族学院，专为有钱人设的，像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处于贫穷的农户，要想去贵族学院，还真的没那么容易。

明薇沉吟片刻，对明安佑道：“那，安佑你先去上学，回来后教教安怡，行不？”

明安佑望着明薇，好半晌，低下头，哽咽着回答：“好。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完了，小猫音又出来了，这咋还哭上了？

明薇是发现了，这二弟还是个小哭包，不论高兴还伤心还是气极了，眼睛一会儿就红了。

“二哥你哭啥？你不是一直都还想读书吗？这不挺好的？”三妹瞪眼，“还是说你嫌我笨不肯教我？哼，等长姐以后赚钱了，我自己去学堂！”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明安佑慌忙解释着，“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们家还能有现在的日子。”

自从离开县城，他们吃到了以前从未吃过的苦。爹原本最喜练字，一双手废了，不说练字，连笔都碰不得，一碰就要冒出血水，娘要忙前忙后，日日夜夜都在做绣品，好去换些钱来供养一家人，眼睛都快熬得不行了，而他们餐桌上的食物，身上的衣服也随着日子一天天减少、旧破。

后来爹娘去了，他们家几乎是一无所有。在明薇去开荒地之前，他已经想过把自己卖了。

他是男子，理应由他来撑起家。小弟那么小需要人照顾，而他也不想长姐和三妹出门又遇到那种坏人。但他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和明薇说，他们就在短短日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换作几日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早上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和又嫩又滑的鸡蛋羹，中午还有从县城里买回来的绿豆糕，晚上居然还能吃到一大锅香喷喷的炖肉。他房间的床上铺着新棉絮，盖着新的绣花被。又软又暖，摸上去舒服得不得了。

而他的柜子里，还放着两套新衣裳，一套深蓝色的，一套浅绿色的。明薇让他今天就把衣服换上，但他舍不得，也怕弄脏了。

本来以为这些就已经是最好的了，也是他前段日子想都不敢想的——他想的把自己卖了，也最后是能让家里人吃上两口饭罢了，但谁能想到，这会儿明薇又说送他去读书。

明安佑实在是忍不住，鼻头发酸。这一切就像梦一样，但他愿这梦永远都不要醒来呜呜呜。

明薇哪里能料到明安佑小小年纪想法那么多，只笑道：“放心，以后都不会让你们再饿肚子，姐姐会赚钱的，你们好好读书识理就行。”

晚饭吃得早，收拾完后，明薇烧了两大锅水，让三孩子都洗个澡，好让他们肯穿新买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