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胡氏那刁蛮婆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琢磨着这药丸生意好做,如今药丸已经铺开了货,有了不少的固定熟客,便琢磨着想把药丸生意拿到自己手里,让倪秋凤再去忙活些别的。
如此一来,这家里收入多了,日子不就越来越好?
张胡氏先是跟倪秋凤提了一嘴,倪秋凤不同意,张胡氏随即又张罗着要讲倪秋凤塞进新开的棉纺厂里。
老虔婆算盘打得叮当响,药丸每月收入十几块,棉纺厂做工每月十块,一个月二十几块,这收入比之儿子张东诚在世时还要多。积攒个几年,崩豆念书、结婚的钱都赚出来了。
倪秋凤哪里肯?那棉纺厂每天最少十四个钟头,冬日漏风、夏日闷热,那些女工在棉纺厂劳作一年下来,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这哪是人干的活儿?
婆媳之间大吵一架,倪秋凤心中悲凉,知道张胡氏在意的只是亲孙子崩豆,至于她这个续弦的媳妇,不过是给她张家做牛做马的命。
于是乎,倪秋凤原本松动的念头又坚实了起来,这些时日早出晚归,下了决心要寻个老头将张胡氏那老虔婆给嫁掉。
今日一来是过来取药丸,二来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过费景庭,心中想念。不想,到来之后却发现费景庭身旁多了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身量不高,看年岁不过十五、六,却生得比自己还好看……比自己年轻也就罢了,竟然比自己还好看。
倪秋凤心酸的同时,危机感大增。
有符芸昭在,倪秋凤又不好问些什么,只能用秋水一般的目光盯着费景庭。
费景庭被看得发毛,琢磨了半晌才琢磨过味儿来……这小寡妇是吃醋了?
将药丸给了倪秋凤,倪秋凤咬着唇角,不情不愿的往外走。
转身小声问道:“景庭哥,她……要住多久?那大杂院里的房子还空着,不如让她去那里住。”
费景庭想了想,说道:“不用了,大杂院过阵子就到期了,搬来搬去的麻烦。她就是借住一阵,待几个月就走啦。”
“哦……那景庭哥你回去吃饭吧,我先走啦。”
走出院落,倪秋凤提着的心愈发纠结。借住几个月?真要有事一晚上就够了,哪里用得到几个月?
双手绞在一起,倪秋凤愈发痛恨困住自己的张家,恨不得现在就从张家脱离出来。她咬着牙越走越快,深吸一口,已然是满面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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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符芸昭那野丫头被费景庭数落得乖乖刷了碗筷,随即又跑出去野了。
费景庭自己留在家中,既无心行拳,也没心思蚀刻云篆。他干脆闭目调息,养精蓄锐。一直到傍晚,费景庭终于抻不住啦。
他起身便出了门,打听了李家大宅的位置,坐着黄包车便去了。
一进巷子便瞧见远处广亮大门处挑着两盏素白的灯笼。大门前几十步外围拢了一些看热闹的闲人,闲言碎语随风飘进费景庭的耳中。
“这是第四个了吧?”
“太惨了。”
“老早就劝过,这宅子不能住,邪性着呢。”
“这四姨太年前刚过门,不过十八、九的年岁,长得那叫一个标致,可惜了了。”
“出来了出来了!”
“夜里出的事儿,天亮就发送?”
说话间大门敞开,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中,送殡队伍从院中行出。披着麻衣、腰间缠着白布的下人一语不发的扬洒着纸钱,还有下人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之后是四人抬的棺椁,最奇特的是棺椁之上贴着不少符纸。
棺椁之后又跟着唱经的和尚与道士,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费景庭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瞧了个稀奇,就听得身旁有个粗粝的嗓子道:“周老爷偏偏不信邪!早听劝也不至于连死了四口。”
费景庭侧头,见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扣着毛毡帽子的老头,便开口问询道:“老先生,这宅子到底有何古怪?”
老头看了眼他,道:“先生不是本地人吧?这事儿……说不得。”
说不得?费景庭奇了,怎么就说不得了?
这时,有个轻佻的声音在后方道:“我倒是知道,只是这饿着肚子可没法儿说啊。”
说话那人个子不高,脸上轻浮,身上破败,瞧着倒像是个闲汉混混。
老头怒斥那人:“庞二!你可别胡乱开口引得灾祸上身!”
庞二不屑一笑,右手举起朝身后笔画了个大拇指:“爷们儿可是教民,圣母得胜教堂的乔治神父亲手给爷们洗的,寻常邪祟爷们儿一瞪眼就得灰飞烟灭!”
“呸!数典忘祖!为了口吃食就忘了祖宗!”
“老齐头儿,别特么给脸不要脸,爷们儿信什么碍着你这老王八什么事儿啦?”
有围观了劝说两句,拉着老头儿走了。庞二揉着肚子走到身前,冲着费景庭道:“这时候不早了,先生还听不听这宅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