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天黑得早,孙家主仆夜间也无甚活动,早早用完饭,便都各自入睡。
孙婺白日里喝了些酒,大约有些助眠作用,躺在床上很快便已睡着。由于她从来不做梦,于是睡着之后只有一片让人安心的、毫无情绪的漆黑混沌。
但是未及天明,她这满是虚无的夜晚便被喉间冰冷刺骨的寒意打断了。
她睁眼。门窗紧闭,只能从门缝、窗缝借到一点月色,让她隐约看清面前少年轮廓。而她的喉间,正抵着一把利刃。
“孙婺,阿绩在哪儿!”陆逊的声音低沉冷冽。
孙婺很快从睡梦中恢复意识,认出是陆逊之后,她并不慌张,“你来我这儿之前竟不探查清楚吗?我早将你叔父托与周家照顾,他如今在周家吃好喝好,你要带他走便去周家,没人会拦你,你何必来找我麻烦?”
“你不必与我狡辩!”陆逊将匕首往下沉了一分,又说,“今日正午,你家门外,我亲眼见有人将阿绩劫走。我与随从上前追击,直至舒县府衙……”
忍受着喉间的刺痛感,孙婺脱口而出:“袁耀?”
舒县府衙是袁耀的大本营,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听陆逊话里语气不似作伪,孙婺的心沉了下去,可一时又觉得奇怪,“既是袁耀抓走了陆绩,你来找我作什么?”
陆逊冷冷道:“你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可不必叫人在门口演那一出,直接将陆绩送去舒县府衙不就是了?”
大约也对这点有所疑惑,陆逊并不反驳,只又说:“若你与袁耀不是同谋,为何你门口守卫只眼睁睁看人将阿绩抓走,却一声也不吭?”
孙婺一时间百口莫辩。
她门口的守卫原本就是袁耀的人,之前她不在意,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几个守卫总不可能拦得住她。
但现在看来,放任他们却惹了大患。
孙婺又想起之前袁耀送东西过来时,似乎和自己提过,陆绩知道太多他们的事情,不如杀了以绝后患。她当时想着很快便要和他摊牌,没必要多做纠缠,只随口敷衍了过去。
竟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胆大包天,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
虽然消息还没传来,既然秣陵已经拿下,曲阿应当也已经是囊中之物。她不愿再和袁耀虚与委蛇,便看向陆逊,与他好好商量,“你放开我,我去找袁耀要人。”
陆逊的匕首仍抵在她的脖子上,“你当我会信你?听闻袁耀如今十分看重你,奇珍异宝全往你这里送。若你与他真不是同谋,那我也少不得要麻烦你与我走一趟,用你将阿绩换回来。”
孙婺此时只觉得时间紧迫。从之前袁耀的言行来看,虽猜不透缘由,但他很可能是真的想杀了陆绩。
不说她目前与陆绩相处感觉良好,她也已经做了许多铺垫好叫他十年之后帮自己,陆绩要是现在死了她又得重新再来一回,麻烦得要命。
而陆逊却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少年身形还未完全长开,却已十分有力。她喉间的匕首一刻也不曾放松,待她起身,她的手与腰也全被他禁锢住。
情急之下,孙婺脱口而出:“你父亲死前同你说,陆氏荣辱全系于你,你都忘了吗?”
孙婺能感受到身后少年身体猛地一顿,“你怎么知道……”
孙婺没有回答,趁他分神,挣脱开他的桎梏,又借着月光,拿起几上酒盏敲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