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神色萎靡,双手又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听到门外动静,抬眸看去。
郑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突然疾走几步,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这是冒犯的。
身旁落云传来的惊呼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都在提醒他,此举是冒犯的。
但郑恒心底残留着巨大的恐慌和自责。
那个山洞,是他亲手送她进去的,她那么相信他,还拉着他的手说“等你回来。”
郑恒无法想象,若是自己慢了一步,若是,她没能坚持到他赶过去,那种后果,他连稍一动念头,都煎熬痛苦万分。
“你没事,太好了。”他抱着她,声音干涩得如同久在荒漠无水的旅人。
男子的怀抱很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楚乔幽意识到他此刻内心翻涌的巨大情绪,她沉默片刻,缓缓将手搭在了他的后背。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细软的手温柔地拍拍他的背。
是啊,没事,真的太好了。
郑恒直到抱着她,抱紧了她,心才慢慢落下来。
支撑他的一口气,也随着心安了之后松懈下来,
楚乔幽只觉抱着她的人手上力道忽的一松,整个人一歪倒在床上。
“郎君?郎君?”她焦声唤道。
屋子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郑恒是因脑中绷紧的倏然一松,加之身上的伤伤耗了精神,这才一下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
楚乔幽已经不在刺史府了。
那日,魏一及时赶到使贼人伏诛,又在山坡下发现了相拥在一起昏迷的两人。
二郎君抱得极紧,无论如何也分不开。
于是,魏一便把楚家娘子共同带回了府上,禀告了郑桓之后,去了乔府一趟,因天因寺事件机密,只和乔府人说追及逃犯之时,误伤了楚家娘子,再三对乔府人表示歉意。
乔家人哪里会因这等事情生气,阖府上下除了老夫人之外,对陌生的表姑娘众人都没什么感情。
有好说是非的嘀嘀咕咕,这表姑娘真是晦气,这好好去寺庙祈福也闹出了这等子事,真是霉运顶天,看来不能多接触,谁知道接触了之后自己会不会变得倒霉?
乔府大老爷虽然也觉得自己这外甥女有些倒霉,但既然知晓了,也不会做出把家里娘子就扔刺史府的事情,况且,现任刺史简在帝心,他早就想好好结交一番,此次便可拿楚丫头做文章,多多来往一二。
毕竟,现在皇朝繁华,伴随着的是世家的荣光逐渐落没。
于是,乔府二爷笑眯眯的,带了各项礼物登门道谢。
魏一有些无语,难道他没说清楚,楚娘子是遭了无妄之灾吗?不迁怒也就罢了,还送礼道谢??
他不理解。
楚乔幽被接回了乔府,带着落云和因受伤恹恹的团团。
虽然是接回府了,但到底还记挂着这表姑娘克未出世的小孙爷的事情,加之,此事过后,楚乔幽命中带煞,厄运缠身的传闻甚嚣尘上。
所以,楚乔幽还是被分到一处早早无人居住的偏僻园子。
下人接到命令也匆忙,只来得及大概打扫布置一下。
院门的草才拔完,久经风雨的棕色院门斑驳褪色,铜锁生锈。
园子里,许是原来一片荒草,此刻全都拔了,光秃秃一片,屋内,掉漆的桌椅被人随意擦净,还带着水汽。
乔二爷看到这副场景也有些尴尬这怎么看都觉得自家苛待受伤回府的表姑娘。
大嫂做得也太绝了,不管怎么说,乔幽总归是亲戚,背后楚家还没倒呢。
“侄女,你回来匆忙,来不及收拾好院子,这样,你就先休息,之后一并物什二舅都给你备齐。”乔二爷生的圆滚白胖,喜带笑脸,一说话双眼便眯了起来。
“麻烦二舅舅了”楚乔幽客气的道谢,“等乔幽身体好些,再和外祖母、各位舅母问安。”
她原本是进府便想去给各位长辈请安的,这是礼数,谁知乔二爷面色却古怪,说话也吞吞吐吐拦下她,只道让她先好好养伤。
楚乔幽明白了。
这些人,不想见她。
这正好,她也不想与乔府人多往来的,只是,她想起记忆中慈眉善目的老人,
外祖母,是什么态度呢?
屋子久没人住,气味不是很好闻,楚乔幽站在昏暗的厅堂内,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落云眼睛一下就酸涩了,乔家人委实让人寒心。
“娘子”她嗓子哽咽着,
落云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楚乔幽回了神,她有些好笑:“傻丫头,难过什么,我累了,收拾收拾休息吧。”
她从来没对乔府有任何期待,也自是算不上伤心。
见娘子情绪尚可,落云平复了心情,开始麻利的收拾起来。
天因寺里的东西,魏一帮忙打包好,此次,全都运回了这个小院子。
包括那条柔软丝滑的狸猫衾被。
楚乔幽坐在床边,手中摩挲着被子上的狸猫图案,唤落云过来。
落云被娘子叫进屋中,心情不太美丽,越收拾,越知道乔府对自家娘子的敷衍,以后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熬。
“落云,寻把剪刀来?”楚乔幽轻声说。
落云:???
娘子要剪刀干吗,这可是利器。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去寻了一把剪刀,但自己拿着,没给娘子。
“娘子,要做什么?”她问。
楚乔幽指了指手下的狸猫绣样:“剪了这里。”
落云大惊:“娘子,这么好看的狸猫,剪了怪可惜的。”
楚乔幽笑:“剪开,里面更好看。”
落云一头雾水,当看到剪开狸猫绣样,露出的几片金叶子,她震惊了!
“娘子!有金叶!”她满脸兴奋。
好家伙,平日就这么放在床榻上的衾被里居然藏着金叶子,落云晕乎乎的。
楚乔幽莞尔:“除了金叶子,还有没有一张薄薄的纸?”
落云找到了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小字盖着章。
“那是飞钱。”楚乔幽解释。
她千里迢迢到苏州,怎会无半点准备?但,可叹时下女子虽说自由,可依旧要依附于宗族男子。
不然,她有钱有闲,若能独立出去,不知可以过的多舒服。
落云呆了。
“娘子就是说,咱们有钱了?”她呆愣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