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黎渺渺特意在网上下载了不良少女的发型大全。　　她从中挑选了还算适合自己的一种。　　　　长发被拨到一侧，井然有序地垂坠着，丝毫不乱。　　左边的头发散开，右边则是从额头上边开始编细辫。　　黎渺渺手不笨，没多久就完成了造型。　　　　所以，许嘉森在看到女孩儿的整体造型后，被她的眼神勾着，有点找不着北。　　恍恍惚惚的，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黎渺渺的笑容，以及她那双灵动中还带了点妩媚的眼睛。　　许嘉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面对着突然鬼迷心窍的自己，他灰溜溜地起身，逃离了现场。　　　　兴致勃勃挑选发卡的黎渺渺正要问许嘉森意见，才喊了声“小弟”便戛然而止。　　　　“咦，人呢？”黎渺渺留在原地，在偌大的院长室里东张西望。　　　　实战演练的时候，黎渺渺最终还是放弃了眼神攻势。　　　　因为她发现，那群小家伙的专注力全部在画画上面。　　压根就没人跟她来一段深刻的眼神交流。　　就连一向顺从她的许嘉森，也是躲躲闪闪的。　　　　说到许嘉森，黎渺渺觉得他今天特别古怪。　　　　本来这里孩子多，虽然有些小娃娃患有自闭症，但玩起来也还挺能疯的。　　许嘉森带他们玩过几次，彼此之间熟悉些，不像黎渺渺，是完全的陌生人。　　所以黎渺渺特意花时间，想跟他们建立感情。　　　　黎渺渺蹲下来，软着声音跟小孩子们平等对话。　　眼看着对面的小娃娃都快要笑了——　　许嘉森冷不防地挪位置，小孩儿条件反射似的跟着他走。　　黎渺渺的内心瞬间崩溃。　　　　这世界上竟然有跟老大抢人头的小弟！！！　　　　之后，黎渺渺向许嘉森求助，拼命给他使眼色。　　挤眉弄眼到五官扭曲……　　可许嘉森看都不往她这儿看……　　　　山不过来，她就过去。　　黎渺渺调整心态靠近许嘉森，然而对方一瞥见她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许嘉森匆匆忙忙地转身，要么是低下头，要么就是伸出手捂住双耳。　　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到啊。　　哼，真过分。　　　　一来二去，黎渺渺多少有点儿不高兴。　　　　避她跟避瘟疫似的，醋劲儿至于这么大？　　黎渺渺百思不得其解。　　　　眼瞅着这样下去，女院长给的考验绝无可能完成。　　黎渺渺坐在一旁，抱着双腿，萎靡地晃了晃脑袋。　　脑袋上可爱的小辫子在安静的空气里摆啊摆。　　忽然有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抓住她的麻花辫。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黎渺渺。　　她那双乌黑亮丽的眼睛里盛满好奇。　　　　黎渺渺看着小女孩，霎时两眼放光。　　她灵机一动，软声问：“姐姐给你梳个小辫子，好不好呀？”　　　　面前的小姐姐声音甜笑容甜，小女娃很快同意，重重地点点头。　　于是，黎渺渺绕到女孩的后边坐好，对她温柔地耳语几句，就开始扎麻花辫。　　　　小姑娘长得水灵，模样可爱极了，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洋娃娃。　　她原本披散着头发，没有梳任何发型。　　黎渺渺觉得小姑娘适合双马尾，当机立断把她的头发分到了两边。　　她的动作轻柔细腻，一点也没有扯到小姑娘的头皮。　　小姑娘乖巧地坐好，脊背挺得特别直，一板一眼的。　　黎渺渺见她如此认真，亦有模有样地当起了Tony老师。　　　　黎渺渺一面给小姑娘编发型，一面不忘拉拢小男生们。　　她放出话引起他们的注意：“小朋友们，你们来看看。”　　“她是不是变得更加漂亮了？”　　　　并不太了解发型的直男们一个个抬起头，目光通通落到一处，就是黎渺渺身前的这个小女孩。　　洋娃娃女孩本就是他们的团宠，这下子害羞的小家伙们纷纷挪了窝。　　黎渺渺的宝没押错，她在心底暗暗庆幸。　　　　被黎渺渺的眼神弄得心猿意马的许嘉森，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见小孩子们蜂拥过去，禁不住感叹：“这些小家伙啊——”　　　　孩子们看完后又乖乖地回到了原位。他们像是有什么默契一般，纷纷换了画纸。　　许嘉森见状温柔地开口，对那小姑娘说：“笑笑，他们在画你呢。”　　黎渺渺帮小姑娘把衣领理好，在她耳边轻声问：“笑笑喜欢当模特么？”　　原来她叫笑笑啊。真阳光的名字，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小姑娘脸皮薄，听了害羞得别开脸，往黎渺渺怀里钻。　　黎渺渺轻声哄人，手抚摸着小姑娘的后背，动作温柔。　　她本来以为这名叫笑笑的姑娘是在抗拒当模特这事儿。　　毕竟自闭症的孩子，脾气也总是捉摸不定。　　哪知没过多久，黎渺渺听见她怀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小姑娘软软糯糯地说话，叫人怜爱：“姐姐也当模特，好不好？”　　说完，没等黎渺渺回答，小姑娘继续低语：“小姐姐怀里好软，香香的。”　　　　当事人黎渺渺没太大反应。　　上天给她一副好皮囊，这样的夸奖她从小听到大。　　反倒是对面的许嘉森，耳根红红的。　　眼睛盯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休息室里很和谐。　　女娃娃排队梳小辫子。　　男娃娃埋头涂涂画画。　　　　其中有个小孩对麻花辫特执着。　　他画完了所有女同伴的小辫子。　　加上黎渺渺的，一共十一组。　　　　在他的画里边，所有人的脸都是简单的线条和圆圈。　　但脑袋形状和头发却各个不同，仔细入微。　　　　“还差一个。还差一个。”小男孩不停地在嘴里嘟囔着。　　起初声音小，最后渐渐喊了出来，演变成哭闹。　　　　许嘉森被一声嚎啕大哭给拉回现实。　　他看向哭着的男孩，耐心问：“怎么了？”　　　　男孩挪了挪腿，顺溜地滑到许嘉森身边。　　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对手指，奶声奶气：“哥哥，还差一个。”　　　　许嘉森垂眸，继续问：“还差一个什么？”　　　　小男孩抬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带着哭腔，说话时一抽一抽的：“还差一个小辫子。”　　　　许嘉森：“你要凑够十二个吗？”　　　　小男孩点头，说着伸出十根手指，又抬了抬双脚。　　忽而笑道：“对，十二个。要十二个。”　　　　“要不一样的。”小男孩比比划划，咕哝。　　　　时下两人明白，这家伙八成是处女座，有强迫症。　　凑够十二个不一样的麻花辫。　　脑袋形状还得不一样。　　　　眼下只能去求助院长妈妈了。　　许嘉森想着，正要起身，忽然肩上一重。　　有人将他老老实实地按了回去。　　　　许嘉森：“……”　　转头，果然看见黎渺渺的脸。　　她笑得迷人又危险。　　　　“老大好力气。”许嘉森尬夸。　　　　黎渺渺摆摆手，“小优点，不值一提。”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他的问题。”　　说着，下巴微抬，指向阴郁中的小男孩。　　　　少女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他局促不安的脸。　　小男孩扯了扯许嘉森的袖子，求助的目光可怜兮兮。　　空气在三人之间渐渐地凝滞。　　　　半晌过后。　　许嘉森看着黎渺渺，面如死灰：“你、你该不会是想……”　　　　少女抿着樱桃唇，点头。　　眉眼间漾着笑，怎么也收不住。　　　　“你疼不疼呀？”　　“不疼。”　　“真不疼？”　　“嗯。你随意。”　　“那我用力啦。”　　“……”　　　　七分钟后。　　黎渺渺满意地笑了笑，递镜子过来。　　“哎呀，真是个可人儿。”　　　　许嘉森盯着镜子里的可人儿。　　……差点没背过气去。　　　　许嘉森一头栗色卷毛被分成十多个小辫儿。　　花花绿绿的发绳在他的头顶耀武扬威。　　　　“你这个刘海撩起来还蛮帅气的。”　　“……相信我。”　　黎渺渺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人趴倒在地上，笑得肩膀颤动。　　　　小男孩瞪圆了眼睛看许嘉森。　　沉默片刻后，嘴里吐出一个字：“丑。”　　随后眼眶又蓄了泪水：“我不要这个丑的。”　　　　许嘉森又想逃离。　　肩膀一重，再次被人按下去。　　　　“……”　　　　黎渺渺哄男孩子：“姐姐马上把哥哥变帅好不好？”　　“送你个帅气的小辫子，和前面十一个都不一样。”　　　　小孩儿抽抽噎噎：“好。”　　　　魔爪再次伸向许嘉森的脑袋。　　他深呼吸，头一次感受到浑身无力。　　再艰难的学术难题他都不怕，唯独难解眼前这位老大。　　　　黎渺渺拆了周围的小辫子，只留了中间的。　　她的手指穿过许嘉森略毛躁的头发，弄得它们蓬松。　　她取下自己头发上的黑色发卡，直接别到许嘉森的脑袋上。　　　　这回小男孩满意了，兴冲冲地低头作画，还叮嘱许嘉森千万别乱动。　　　　女院长偷偷过来检查，见黎渺渺和大家打成一片非常开心。　　注意到许嘉森脑袋上的辫子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当完模特准备去洗手间拆辫子的许嘉森，迎头遇上门边的院长。　　女院长问他：“你头上的小辫子是怎么回事？”　　许嘉森淡淡回：“小朋友想看。”　　“你没生气呀？”　　许嘉森：“不生气。”　　女院长一脸了然。　　　　洗手间里，许嘉森对着镜子洗了把脸，接着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　　他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对着镜头，机械地比了个剪刀手。　　然后把相片保存，加密。　　　　许嘉森慢慢拆了头发，随手抓了几下。　　掌心里的橘色发绳和黑色发卡，顺着手滑进衣服口袋。　　干净俊俏的脸庞恢复以往的平静。眉眼清晰，不含杂质。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嘉森推开洗手间的门，正好看到要进来的黎渺渺，下意识地退了回去。　　手不受控制地拉上门，又神奇地主动推了锁。　　　　猝不及防被喂了个闭门羹，黎渺渺整个人懵掉。　　她小心翼翼地敲门，试探性地问里边的人：“小结巴，你生我气了么？”　　“那个，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　　　　没回应，推门又不动。　　黎渺渺继续讨饶：“你也看到了，刚刚是情非得已。”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子里转：得了吧，情非得已。就属你嘲笑人家嘲笑得最欢。　　　　黎渺渺的大脑转得飞快，疯狂想补救方法。　　她不想做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坏人。　　人家许嘉森帮她找绘画老师，还牺牲形象哄小孩开心。　　她还偷着乐，真是太不厚道了。　　　　黎渺渺心急火燎，脱口道：“那不然，你要我怎么做，才会原谅我？”　　“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门开了一条缝，有光漏进去。　　黎渺渺推开门，走到许嘉森面前。　　　　许嘉森垂着眼，没什么表情。他淡淡地说：“你放心吧，我没有生气。”　　　　听他这么一说，黎渺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不安地搓着手，道：“你别因为我逼你当小弟，你就不敢怒也不敢言啊。”　　　　许嘉森：“那……那你想怎样？”　　　　“你说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　　　　少女的眼神特真挚，看得许嘉森口渴难耐。　　　　双手闲散地垂在两侧。　　修长的手指碰到口袋里的发卡，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脑袋里凭空炸出休息室小姑娘的一句话。　　“小姐姐怀里好软，香香的。”　　　　“那就抱、抱……”抱一下。　　几乎是脱口而出，又因为难为情舌头打了结。　　　　黎渺渺再次陷入蒙圈：“包什么？”　　自动组词——包养。　　她下意识退后，护住胸口。　　老大绝对不出卖色相！　　　　许嘉森及时住嘴，冷静两秒又说：“包夜……”　　　　“……？！！！”黎渺渺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许嘉森长长地吁了口气，歪头，粲然一笑。　　声音慵懒而痞：“网吧包夜可还行？”　　　　黎渺渺默默比了个“OK”的手势。　　　　她暗暗吐槽了句“没出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转念一想，刚放进肚子里的心卡回嗓子眼。　　　　“你说的是那种正经网吧，对吗？”　　　　说完，黎渺渺神情复杂地打量许嘉森。　　　　她在心里怀疑，她是不是对这个小弟了解得太少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