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头陀公孙问兀自哈哈笑着,自行去桌上抓过了酒瓶,咕噜咕噜,一下喝了两大口,接着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又道:“珂儿丫头,要是人救不活,一番苦劳,便教付诸东流,唉!叫我老和尚见了,也颇难过,唏嘘不已了……”
这一句玩笑话还没有说完,诸葛珂儿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呼:“呀!谢天谢地,他总算醒过来了!”
宁无缺果然已经悠悠醒转,但那一双神光焕散的眸子,才略微一眨,很快便又闭上了,呼吸,渐渐有了一点声息,显然,那粒‘涤垢丸’,对他已产生了无穷无尽的作用。
诸葛瑾略带倦色地收回了手掌,闭目静静调息着,一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诸葛珂儿却忍不住往宁无缺身前凑上去,轻声慰问:“喂!你……你觉得好些了吗?”
宁无缺听到她甜美知中犹带关怀意味的声音,很快便有了反应,第二次艰难地睁开失神的双眼,努力清了清眼前的视界,缓缓向茅屋中打量一遍,嘴唇微微牵动,用一种低微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这……这是……在哪儿?”
诸葛珂儿见他已能开口说话了,说明恢复得还不错,便不由得欢喜万分,立马答道:“这儿是咱们的家里,我们都是好人,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喂,我问你啊,你好好地为什么会吞下要命的七散尸鸠毒呢?又怎么会从君山顶上跌进了湖里呢……你难道真的不想活了吗?”…
她好像是有满肚子的疑问,恨不得一下子都能问个清楚明白,然,方才说到这里,自己也嫌太过急切,忙又羞臊地一笑,道:“啊!不好意思,我实在问得太多了,假如你感到很累的话,先休息片刻,等一会儿再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咱们吧!”
宁无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已渐渐有些明白,必是自己喝下“七散尸鸠毒”,陷入了昏迷之中,跌进湖水中以后,被这户好心肠的渔夫人家给救了起来。
可是,此时,他的胸腹中仍然有股火热的热团,凝而未散,浑身乏力,眼皮更是有如铁皮,重如千斤,于是,他只好又闭上了眼睛,嘴边,犹费力地喘息着迸出一句感谢的话:“多谢……姑娘救命大恩…”
诸葛珂儿开朗地眨了眨眼,羞涩一笑,道:“喂,你别只谢我一个人,虽然是我和我弟弟铁柱把你从湖里打捞起来的,然,若非和尚伯伯和我爹爹有灵丹喂你吃,运功助你游行气息,发散药力,恐怕你还不能……”
落凤头陀公孙问不待她说完,笑着打岔道:“好啦,好啦,人家精力还未彻底恢复,你别净唠唠叨叨,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有什么话,等一等再问还来得及的。”
诸葛珂儿瞪了他一眼,嘟起红菱似的小嘴,娇嗔道:“我自个儿当然晓得,谁要你来多嘴!”但她终于又耐不住,转头向宁无缺问道:“哦!对了,你还没告诉咱们,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呢?又来自哪里?”
宁无缺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力气再睁眼,只好就这样闭着眼睛,老老实实答道:“在下姓李,叫宁无缺,是黄山人士。”
诸葛珂儿“哦”了一声,又笑道:“啊!李公子,你为何会想不开,吃下高浓度的七散尸鸠毒呢?”
宁无缺闻言,眼角的睫毛微颤,长叹一声,悲哀道:“唉,此事曲折颇多,实在一言难尽……”
接着,他便把洗心殿主殷无邪遍发请柬,邀请武林七大门派聚会君山,以五瓶“七散尸鸠毒’迫使各派就范,自己抢救不及,吞下毒液的这些经过,大致地说了一遍。
说完这些长话,宁无缺已累得连连喘息不已,呼吸仍有些困难,胸膛已见剧烈起伏。
诸葛珂儿姐弟,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全都大惊失色,互相对视几眼,自忖就在洞庭湖滨,竟未听说武林中何时发生了如此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诸葛瑾也调息完毕,宁无缺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全都听在耳里,不由脱口道:“好孩子,难得你年纪轻轻,有这般肝胆机智,造福湖滨数百万生灵,这桩公德,委实不浅!洞庭湖外通大海,若任那尸鸠毒倾入湖中,受害的决然不止沿湖居民而已……”
诸葛珂儿又问道:“那,李公子,你既然能参与君山之会,想必定是出身于武林名门大派,那,敢问你的师父又是何方神圣呢?”
宁无缺又费劲地睁开眼,幽幽道:“家师,家师倒不是七大门派中人物,他老人家一向不问江湖琐事,常伴青灯古佛,隐居在太行山的独幽寺里。”
“什么?!”落凤头陀公孙问听了,呛了口酒,神情竟然一震,赶紧闪身上前,一把握住宁无缺的肩膀和手臂,失声问道:“你…你是太行山净一真人的关门弟子?”
宁无缺被他这歇斯底里的动作给惊得张口结舌,一时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诸葛珂儿却轻颦秀眉,道:“伯伯,你怎么啦?人家才刚刚苏醒过来,精力还未复全,你怎么可以这样咋咋呼呼地问人家的话?”
落凤头陀公孙问愕然,半晌才松开手,笑道:“对!对!是我不好,我与那净一真人已有三年未见,老和尚心里怪想念,如今见了他的徒弟,就忍耐不住了。”
宁无缺惊魂甫定,闻言大惊,恭敬道:“老前辈认识家师?不知您尊讳如何称呼?恕晚辈未识金面……”
落凤头陀公孙问哈哈笑道:“年轻人,你别跟老和尚来这一套文绉绉的玩意儿,咱们跟你那吃素念斋的师父相识数十年,并称南北双神,论武功本领,老和尚都不惧地,唯独这文绉绉的玩意,老和尚自认不如,无论什么,你都好好跟你的师父学,唯有这一套玩意儿,可千万学不得,学不得啊!”
宁无缺心里知了七八,忙问道:“这么说来,老前辈敢情就是北天山的落凤大师了?”
落凤头陀公孙问笑道:“什么大师小师,你索性也随珂儿丫头一样,叫我和尚伯伯就是吧!”
宁无缺见结果果真如自己所猜的那样,心头狂喜,便想赶紧起身拜见,却被公孙问一把按住肩头,转过头去对诸葛瑾笑道:“诸葛兄,这孩子既是净一真人的徒儿,我老和尚便救定他这一条命了,要些什么样的药物方能奏效?你且快说吧!纵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老和尚使尽浑身解数,也定一样不缺地给你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