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古道。
暮风中,透出缕缕新凉。
此时此刻,宁无缺背着乌鞘雁翎刀,骑着一匹胭脂快马,往山下的“宁家村”飞快驰去。
江南的初春,天气最是变幻莫测。
原本晴朗碧空上,忽然一群乌云掩来,竟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雨丝。
起先,只不过是点缀式的毛毛雨,没想到,这雨,却越下越大。
在这场倾盆大雨中,宁无缺被淋得有些狼狈。
他一挺腰肢,匆匆从马背上跃落,将马牵进道边临时搭成的凉棚里,暂时避雨。
迅速脱下湿透的外衣,坐在石凳上,望着棚外那漾漾的雨丝,宁无缺不禁开始发起了呆。
“八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呢…”宁无缺忽然叹了口气。
在这八年勤学苦练的日子里,熬过多少难耐的乡愁,度过多少寂寞的黄昏,唯有宁无缺自己知道其中滋味。
八年虽不算长,但对已经十九岁的宁无缺来说,却几乎包括了他整个欢乐的童年…
八年未见,母亲的鬓角上,不知又添了几许白发?屋前那株垂柳的枝头上,不知又抽了几芽新绿?还有爹的风湿病,不知会不会更轻了些?
犹记得,八年前,宁无缺背井离乡,远赴太行山独幽宫习艺,那时候,爹爹的病正重着,但他老人家在宁无缺的面前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伤感或气馁,而是含笑将他唤到床前,抚摸着他的头顶,幽幽地嘱道:“无缺,记得,今日你高高兴兴的去,将来高高兴兴的回来,别忘了,你可是金刀神侯宁甄缘的儿子,更别辜负你师父净一真人的威名,爹虽然老了,身子但还硬朗,爹一定会坚持下去,待你八年艺成归来,当着你两位叔叔的面,把爹爹随身带了三十年的金刀交给你,届时,爹虽死也就瞑目了。”
忆到此处,宁无缺不禁潸然泪下,思亲之情愈加强烈了!
暴雨,就像是个夜闯寡妇香闺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不消半盏茶的工夫,雨势渐住,天色也很快恢复了光亮。
宁无缺没有再耽下去,立刻翻身上马,用力打马,往村落绝尘而去…
哒哒的蹄声,飞溅的水花,将宁无缺从回忆中唤醒。
转过一丛茂林,正是个交叉的十字路口,路边矗立着一株浓荫如盖的大榕树。
宁无缺好像顿时想起什么,一勒辔头,将马停住,然后伸出右手,慢条斯理地抚摸着那潮湿的树干,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从马背上挺身纵起,拨开乱枝,矫捷如凌空飞燕一般地攀上树顶,十分利落地从一个极其隐蔽的树洞中,掏出了一只铁制的小匣子。
那匣子上面雕刻着很精致的花纹,还用金箔包角,只不过如今却已满生铁锈,显见放置的时间很是久远。
宁无缺小心翼翼的拂去锈渍,手,颤巍巍地掀开了匣盖,他的嘴角顿时浮起微笑,欢喜得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捡到了大元宝似的!
匣子里,放着一只小巧的香袋儿,因被湿气所浸,香袋早已变了颜色,但仍旧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只轻过精心缝绣的香袋,袋面上绣了一对鸳鸯儿,一只在湖面栖息,另一只振翅欲飞。
宁无缺激动地捧着香袋,就在这一瞬间,美好往事忽然就像烟花般在他心里爆开。
他含笑凝眸,好像从那陈旧的香袋口,望见了一双清秀灵动的大眼睛,正对他眨啊眨,仿佛满天星斗都在她的眸子里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