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火容易,景深年少顽皮时便在学府后山烤过鱼,阿溟更不必提,常年住在山上怎能架不来火。 只是……柴禾不好捡,河边的枯树枝不少,却也潮湿,拢共一些好用的都教阿光与他玩伴捡了去玩儿。 景深睨一眼阿溟,幽幽道:“你去找些柴火来。” “您不能使唤我。”阿溟不卑不亢地提醒他,虽他眼下是在讨好世子爷,但王爷的话他也都还记着。 “我可没使唤你,是屋里那位教你架火的,况今是你提议烤鱼的。” 阿溟思索。 “你若不去也成,这鱼今儿就先不吃了,大不了改日我再寻两条来单独请她吃。” “我去。”阿溟咬牙应下,将半死不活的鱼放在才将刨好的水坑里就往李叔家院里去了。 这时候找柴禾分明是让自己拿现成的去,他替夏先生家省着,就让自己理不直气也不壮地拿李叔家的。今日拿了,改日还得去村外山上砍些还…… 阿溟委屈着抱了柴火回河畔,后脚夏意便提着收拾好的提匣出来。 一来便见景深正乖巧地捡着河岸的枯松枝,阿溟则是抱着李叔家的现成干柴……夏意在心里比对比对,忽觉得景深真是一点富贵人家的脾气也没有。 再看大橘,在水坑旁虎视眈眈的,爪子不时往坑里挠挠又飞快的缩回来,多亏得它,两条挂过东南枝半死的鱼生被它弄得又游动起来。 夏意从提匣最上层摸了刀出来,思索片刻后挪去阿溟跟前。 “你会杀鱼么?” “嗯。”阿溟点点头,尔后眸光微凛。 岂止会杀鱼…… 杀猪羊也是会的。 不远处的景深听不见两人谈话,不悦打断对话:“火架好来。” 夏意便将刀递给阿溟,跑去助景深力,往尚且岌岌可危的火堆里塞枯松叶,丝丝枯叶香味萦绕鼻尖,这么一蹲,倒还挺暖和。 火势稳定后,可比阿光他们顽的一小簇亮,夏意拍拍手:“我去寻几块平整石头来——” “我去就是。”景深接过话,说完便溜开。 夏意略觉奇怪,懒洋洋蹲在火堆边看他绕圈找石头,拢共找了三块适宜人坐的回来,这才得以坐下……景深人可真好。 她想着,阿溟便将两条去了鱼鳞剖了腹洗净的鱼送来她眼皮底下,还跟来只兴奋的肥猫。 夏意接过刀与鱼,又在鱼身上划开几道,从提匣第二层取了佐料出来——切好的姜片、洗过的花椒、几瓣蒜、切成段的葱以及一些芫荽…… 将佐料分成两份塞进鱼肚里,用长又尖的竹棍儿穿好鱼,边和二人说它来历:“这是爹爹夏日里亲自削的,之前的烤了好些次鱼都黑透了。” 听来是常烤鱼吃的,景深问:“先生好吃烤鱼?” “嗯,不止烤的,还有蒸的、煮的、焖的……好多好多鱼,所以我也跟着爱吃。”说着面露委屈,“以往高伯伯还在学堂时,他比现在清闲得多,常来钓鱼的。” “高伯伯又是谁?” “早些年若榴落第的书生,悬杪堂修成后就在里头教书,前些年却寻了门路到襄云的一个学院去。”夏意娓娓道来,将第二条鱼穿好塞去他手上。 一人拿着只,将鱼送去火上烤起来,鱼皮在火燎下蜷缩,发出“滋啦”的幸福声。 景深没再问下去,像是回到了与宁家兄弟偷偷烤鱼的时候,一心盯着鱼看并翻转。 阿溟却不同于二人——他手上没鱼。一时有些后悔为何不钓五条鱼,那样给了李叔与阿宝后这边该还有三条,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负责添柴闻味儿了。 鱼肉微烤出油后,鱼腹中的佐料便散发出更诱人的香气,半熟之际夏意只手从提匣取了个小罐出来。 “阿——”她本是想叫阿溟的,却苦于不知该怎么叫他,他看上去年长她许多,若直称他名字有些不合宜,于是干脆忘了早间景深的话,“阿溟哥哥,你帮我拿下吧。” 蓦地被叫了声哥哥的阿溟愣住了添柴火的手,好会儿才反应过来作势去接那小罐儿,却见夏意摇了摇头,道:“是拿着鱼。” “欸。”阿溟木着脸接过鱼。 夏意拔了小罐上的木塞,教两人将鱼摆好浇起汁水来,“这是我拿秋油、醋和盐兑的,待会儿保证有味的。” 阿溟点头:“嗯。” 肥猫舔爪:“喵。” 景深则才反应过来似的,奇怪地看着她:“你作何叫他哥哥?”怎不见她叫他一声哥哥。 “嗯?”夏意有些心虚问,“那我该叫他什么?他瞧着比我大好多的……” 不待景深说话,她转头问阿溟:“阿溟哥哥,你如今多大?” “十、十九了。”阿溟答话时又磕绊了几分。 “你瞧,他大我五岁。” 言下之意,叫哥哥也没错的。景深哼一声:“我大你一岁就不算大吗,怎不听你叫我哥哥?” “易寔还大我三岁呢,他就没让我叫他哥哥。” “嘁,罢了罢了,又干他何事?谁又稀罕你叫哥哥了。”午间才与易寔有过不如意的景深撇撇嘴角,不屑转去翻转手上的鱼。 夏意见他气鼓鼓,也没再招惹他,待鱼熟透时从提匣最底下一层取了三副碟筷出来分鱼。 阿溟欢欣,不是他俩一人一条就好…… 对着碗碟里的鱼,气了许久的景深再憋不住话了,僵着声问:“这鱼你从哪儿弄来的?”比先前他叉的鱼还要大些,问着手上替一旁垂涎许久的猫儿夹了小块鱼肉。 猫儿吃得欢快时阿溟答道:“村尽头的湖里钓的。” “还有湖?我怎不知。”这感觉像是错失了宝藏。 “便是往学堂去的那条路,走下去只几户人家,尽头就是湖……”论若榴布局,阿溟比景深晓得得清楚。 得了话的景深:“哦。” 两人一问一答间,夏意已吃了几块鱼,碗里是这般味美鲜嫩的鱼,他们怎还说得去别的话呢? 大橘猫一改往日懒洋洋作风甜腻地叫唤一声后,她又给它夹了一块没刺的交给它。可惜只烤鱼剩不得,否则爹爹也能吃些的…… 她转了转眸子,怀揣着别的心意问阿溟:“阿溟哥哥觉得好吃么?” “嗯。”他诚恳点头。 “其实我还会做好多的……你爱吃炒花生米么,就着鱼吃最是好的。”夏意暗示道。 “嗯。” “嗯……”夏意有些失落,阿溟没能听明白她意思,她本是想让他再钓些鱼回来,到时候请他吃鱼和炒花生米的啊。 又惆怅地想到她最拿手的炒花生,非但好吃,还能拿去和易寔换伤药……怎爹爹与景深都不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