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日出,三声钟鸣自上方的云间响起。
站在乾山派山巅处,仰头望去,是被无数根灵索缚住的一艘鲸舟,每根灵索下都站着一个修士,修士脚下是金色的符箓,手中结印,符咒像锁链一样缠在人身上。
此阵以人为阵旗,以自我元神本性为施法布阵之本,组成一道庞大的法阵。
此刻,那鲸舟正遮天蔽日地漂浮在宗门上空,只窥见黑黢黢的庞然大物底部,在云霄中绵延千里,壮观得如一片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高人今日飞升了。
底下,是一众特地赶来的各界道友,正准备乘舟去上界。
队伍长长的一道,已排到了山脚。护宗法阵外,还有更多的门派道友御风而来,有御剑的,站在法器上的;或是御兽的,有缥缈地坐在飞鹤上,还有坐蜈蚣来的。
最显眼的是一辆粉色的马车,停时有花瓣徐徐降落。在阵外就被喝止住:“下面去,排队。”
马车前的妙龄女子道:“道友,我乃万花宫门下……”
未等女子说完,乾山派守阵弟子拱手:“师门有令。道友,下面请。”
人群的最前方结界处,是穿着蓝色道服的乾山派内门弟子,分两道,左边测试修为,右边缴纳灵石。
修为不足筑基中阶者不得乘舟,乾坤袋里掏不出四万灵石的,也只有被赶下船的份。
倘若修为足够,灵石也有,则进入结界,传送到鲸舟房间内。
古遥被陆拂尘揣在怀里,从他那靛青长衫的衣襟中探出一颗火红的狐狸脑袋,还没来得及细看外面情况,就被陆拂尘抬手给轻轻地摁了回去。
他低声道:“前面还有几人。”
尽管古遥现在不能开口,陆拂尘却能理解他的意思,安抚道:“再等一炷香,莫要乱动。”
古遥此时化作原形,脖子上还戴着个金色的秀气项圈。他原形体型小巧,蓬松的毛发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体重胖了十斤。这会儿被陆拂尘身上精纯的木系灵气所环绕,像泡澡一样舒服,吁出一口气。
鲸舟有明确规定,妖修与魔修不得入内。
不然古遥也不至出此下策,装做陆拂尘的灵宠,被揣在怀中。
当然,这也是因为,古遥修为不足。
他入世不过短短三年,比起刚离开师祖那会儿,修为只精进了一小步,连个筑基都算不上。
最大的原因,还是由于他没钱。
鲸舟一张票太贵了。
不多时,古遥竖起耳朵,听见有人在问陆拂尘名字,门派,修为。
“陆拂尘,寻仙门弟子,”他出示寻仙门的青色玉牌,“结丹初阶。”
话毕,陆拂尘抬手摁在乾山派测试灵力的石碑上,那结丹修士低头一看,点了下头:“那边缴纳灵石。”他用神识粗略地扫过陆拂尘,突然道,“等等,你怀里这是什么?灵兽?”
“这是凡兽,我的灵宠。”
古遥配合地露出“我很平凡”的呆滞模样,被这个结丹高阶用神识扫了两圈,而后道:“这狐狸身上有灵气,是灵物,要登记,去缴纳两万颗灵石。”
什么?!这么多???
古遥马上要不服地跳起来,被陆拂尘淡定地摁了回去:“我这宠物本是凡兽,只不过在灵气充裕的环境下待得久了,沾染了一些灵气罢了。”
有的修士喜欢在身边养一些灵宠,但大多都是叫得上名字的灵兽,像这样一看便是凡尘之物的赤狐,反而罕见。
那修士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摆明了是要讹他灵石,中洲谁人不知寻仙门有钱?便混不吝道:“有灵气便是灵兽!不缴纳灵石不能带此物上鲸舟!”
陆拂尘不想惹出祸端,轻描淡写地从储物袋中拿出十万灵石出来。
古遥一阵肉疼,狐狸尾巴都气得刺棱起来,触须立起。陆拂尘轻拍了下那狐狸脑袋,缴纳过后,一弟子递给他一块黑色的古朴木牌,正面刻着“甲”字,背面则刻着“东南、叁”这样的字。
意为甲字号,东南方向,叁号房。
弟子带他进入传送阵,里面已有几人。
这传送阵是专为甲字号房的客人所设,古遥看见这么多人,不方便口出人言,老老实实地窝着,见一个女孩盯着他瞧,古遥眯起长长的眼睛,不悦地别开头,蓬松的狐狸尾巴扫在陆拂尘的脖颈处。
“好高傲的狐狸。”说话的是格身穿藕粉锦纱绣裙的少女,头戴花簪,瞧着极为年幼,约莫十六七。这般年纪的筑基中阶,实属罕见。她低声嘀咕着:“师兄,这比你养的那只月狐还傲气呢。”
月狐——乃是狐族的名贵品种,通体雪白,天生带灵力,标志为额前的月亮形状印记。由于月狐血是一味珍贵灵药,早在数百年前,月狐一族便被人族修士捅了老窝,如今已濒临灭绝。
而陆拂尘怀中的赤狐,则是凡间最为常见的赤狐,通体红色,腹白,尾尖也是白色。
“师妹休得胡言,”比少女年长一些的、身穿蓝衫的师兄,对陆拂尘客气道,“道友见谅,我师妹年龄小,这是第一次带她出来。”
陆拂尘言简意赅:“无碍。”
“我又没有说错,这红狐狸虽可爱,可要花这么多灵石带它上鲸舟,这也太奢侈了!”
“你们不也带了灵宠上来?”没见到对方的灵宠,想来应当收在了法宝里。
“话是这么说……”那小姑娘道,“可我师兄养的是月狐。”
“师妹,你这张嘴。”那蓝衫修士抓住她,叫她不要说话了,然后突然扭头,客气问道:“对了,道友养这狐狸做灵宠多久了,可有什么好方法去狐臭?”
“呃。”
古遥猛地钻出来,绿色竖瞳不善地紧盯住那蓝衫修士。
陆拂尘摇头,安抚地把古遥摁住,免得他跳起来抓人:“我养的狐狸…呃,他没狐臭。”
本就不是狐狸,怎会有狐臭。
“真的?”蓝衫修士凑近一闻,被古遥一个尾巴打开。蓬松的大尾巴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蓝衫修士痒得打了个喷嚏,惊异:“竟然真的没有半分异味!怎会如此!道友是给它割了臭腺么?还是天生如此?”
“……天生的。”
蓝衫修士羡慕地感叹真好:“不过你这灵宠,瞧着怪凶的。”
“平时不这样的,你…说他臭,他不乐意了。”
“是高某唐突,还请狐狸仙君见谅,”说着,蓝衫修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我家狐儿爱吃这个,你看你家这个爱不爱吃?”
陆拂尘一看,是一袋栗子瓜子,各种果仁,便摇头:“我家这个他不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