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退了跃跃欲试准备拿人的锦衣卫,王直心想这王竑确实不识趣,猝不及防之下打死了人家的指挥使不够,还想再抓个都督,泥人还有三分火气,非得把人家逼急。要是放手让锦衣卫维护秩序,难保不出现更大的乱子。思索了一会,板着脸说道:“陛下有旨,王振余党交由三司处置,王山等人自有朝廷派人捉拿。国家危难之时,尔等食君之禄,非但不思为君国分忧,反倒在这里逞一时之快,成何体统!”
三朝老臣、新任首辅的架子一拿,君臣国家大义的帽子一扣,效果立竿见影。王竑虽然暴烈,但也是难得的忠良,顿时面红耳赤,默默回班。其余人等面面相觑,领头的都缩了,也匆忙退回原位。所以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个个聚集起来义愤填膺,真要露头的时候,又软弱胆小,摇摆不定。
闹了许久的早朝终于回归正常,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朱骥领了牙牌印信,即刻返回北镇抚司,整肃锦衣卫,捉拿王振余党。金英也早得了孙太后懿旨,冷眼看着早朝闹完,返回内廷整肃不提。
众人将思绪一一收回,才发现面临的形式何其严峻。瓦剌铁骑虎视眈眈,大明的京城精锐全都在土木堡折戟沉沙。剩下军卒不足十万,且都是北征挑剩下的,甲胄不全,疏于操练,战力几近于无。百官踟蹰无语,暗自盘算,反复推演的结果都只有死路一条。
马顺的遗体迅速被人抬走,血迹也有人彻底擦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朱祁钰从惊慌中缓过来,见半晌没人说话,沉不住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如今皇兄北狩,瓦剌势大,该如何是好?”为避免尴尬,朱祁镇被俘的事,朝廷统一口径成为北狩,意思是在北边游猎玩耍。
朱祁钰此话一出,触动了大臣们脆弱的心弦,也击中了大家的痛点。于谦正准备挺身而出,可前方翰林院方阵有一个小黑胖子快了他一步——翰林院侍讲徐有贞,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捧着笏板出班站好。
徐有贞知道的人可能不多,可他的外孙却是鼎鼎大名,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当然现在的徐有贞也不过四十出头,祝枝山出生还得过上十几年。徐有贞天赋过人,十二三岁就能吟诗作文,对于天官、地理、河渠、兵法、风角之书,无不通晓。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信孔孟信鬼神,私底下对观天看象很有研究。
土木之变当晚,徐有贞在自家凉亭里饮茶顺带观天。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发现火星运行到斗宿之中,在星相学中称为“荧惑入南斗,天子殿下走”,乃是大凶之兆,不久果然应验。徐有贞当机立断,安排一家老小回了苏州老家。只是他不知道,天子人没走远,只是魂走的无影无踪。
“臣夜观天象,荧惑异动,是为大不祥,唯有南迁才能化解灾殃!”说完之后,老神在在退了回去。
徐有贞寥寥数语,让有的人脑袋活泛起来,一股逃跑主义的气息开始弥散……
星象之事过于玄妙,还好次辅胡荧脑子转的快:“不可,如果迁都南方,祖宗的陵寝谁来看守?”
理由虽然略显牵强,但也堵住了同意南迁大臣的嘴。于谦这时再也憋不住火:“大敌当前,靖康之耻血仍未干,妄议南迁就是不战而逃,论罪当斩!臣请依陛下旨意,速召附近各省兵马入京勤王,击退来犯之敌,救出皇上!”
于谦声色俱厉的呵斥让众人十分汗颜,其他赞同南迁的大臣也噤若寒蝉,不敢再当出头的椽子。在王直等人的附和下,于谦的主张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主战派逐渐成为主流。
于谦顺势奏请郕王朱祁钰命调南北两京、河南备操军士、山东及南直隶沿海备倭军士、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士都急来京师,担任守卫,明朝的战争机器又徐徐开始运转……